<p class="ql-block"> 昨夜失眠了！</p><p class="ql-block"> 原因是睡觉前阿单给我发来一段语音：连长，您休息没有，您要注意身体！</p><p class="ql-block"> 这段语音又把我的思绪拉到了在稻城阿单家，拉到了到了三十多年前！</p><p class="ql-block"> 与阿单在一起的日子像幻灯片一样，一张张，一幕幕的在脑中闪现……！</p><p class="ql-block"> 阿单是我1986一1988年带的藏族兵，是跟了我两年的通信员。</p><p class="ql-block"> 我在部队工作十八个年头，主要经历是在连营带兵训练，打仗。带过的士兵有几千人，他们当中现在还在部队的有将军，师，团军官，转业到地方工作的也有厅，处级干部，用过的通信员有七，八个，而阿单是我最难以忘怀的一个！</p><p class="ql-block"> 1986年是我在部队任连长的第二个年头，跟了我一年多的云南南华籍通信员夏光兴要退伍了！我需要从各排选调一名通信员到连部工作。我比较喜欢诚实，本份的士兵，一排长雄守华给我推荐了阿单。</p><p class="ql-block"> 阿单是1985年底从四川甘孜州入伍的藏族士兵，人长得很憨厚，脸黑黑的，没什么文化。汉话说的不很清楚，但人勤快，工作任劳任怨，叫他做什么他都无怨无悔，默默地去做。选他当通信员，连队干部中也有反对的！说藏族人性格脾气怪，个人卫生差，汉话也说不清楚，不是当通信员的料。我对他们说，先调上来试一下吧！</p><p class="ql-block"> 到连部第一天，我找他谈话说:‘’阿单，您愿不愿意到连部工作，给我当通信员‘’？他说:"愿意‘’！我了解他的家庭情况后对他提了几点要求：一是：要学习文化，每天学五个字，每个字写100次，二是：注意个人卫生与大家处好关系，三是：绝对服从命令，当好我的通信员，警卫员。</p><p class="ql-block"> 听了我提的要求后， 他只回答了我两个字："是的"！</p><p class="ql-block"> 谁知上任当天！他就给我惹了祸！</p><p class="ql-block"> 我睡午觉前给他说：‘’昨晚夜间训练我没休息好，我睡觉了，让他们不要打挠我"，他回答：‘好’！.</p><p class="ql-block">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3：00才醒来，开门看见阿单在我宿舍门口，坐在一把破倚子上，我说，"您怎么坐在这里"？他说："我不让他们吵你"！</p><p class="ql-block"> 这时，指导员的通信员小山东对我说："营部通知，副团长叫您去他办公室一趟"。我问"什么时间通知的"？小山东说："一点半左右，都催了一次了"！我说："为什么现在才通知我"？小山东说："阿单守着您的门，不准任何人敲您的门，我要敲，他还要打我"！</p><p class="ql-block"> 我马上穿好军装，快步I去了团部小院副团长李裕学的办公室。</p><p class="ql-block"> 到了副团长办公室冂口，我喊："报告"！副团长没回答说：进来！而是走到门边，非常生气的指着我说："您他X的是英雄连长，您架子比团领导还大，睡个午觉还有专人站岗"！我说："没有呀！您是不是误会了"！副团长说：‘误会了，您那个吊兵，我到你们五连，让他叫你，他不但不叫，还说你在睡觉，你说了不准打扰你！我让肖参谋上去叫你，你那个吊兵还要提刀杀人"！</p><p class="ql-block"> 我一听，是阿单闯祸了！</p><p class="ql-block"> 马上陪着笑脸对副团长说：‘对不起3号(部队对副团长称为3号首长)，那是个藏族兵，一根筋，今天上午才调到连部的，我回去一定处理他！’听了我的这番话，副团长气也消了，说：‘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只是从你们连队门口过，看到您的宿舍门口坐着个兵，想问他为什么不午休，他就说，不准叫你，你在睡觉，我说，我是副团长，你叫你们连长来，他说，他只听连长的话，你这个兵呀！气死人了！’</p><p class="ql-block"> 听副团长这么一说，我好气又好笑！明白了！是阿单错误地理解了我说的那句不要打扰我的话了！我再一次的给副团长道了歉！经副团长允许离开了团部首长小院，(半年后，副团长升任团长，把他的公务员也换成了藏族兵向字玛<现甘孜州公安局副局长>。在一次连以上主官干部大会上，还表扬我带藏族兵有一套办法，把连队的几名藏族兵带得规规矩矩的)。</p><p class="ql-block"> 回到连队，我叫来了阿单，对他说："今天做你做得不错，执行命令很坚决！值得表扬，但是，你不灵活，如副团长让你叫我，你应该叫，因为，万一有重要任务怎么办……？</p><p class="ql-block"> 他似乎听懂了我说的道理，傻傻的看着我！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态！更没有认错！</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因他入伍才三个月，入伍前没离开过稻城，汉话也是入伍后才学的！他想说明白这件事，但不知道怎么用汉语表达，只能傻笑！</p> <p class="ql-block"> 对阿单的卫生习惯我要求也很严，要他每隔一天要洗澡，每天要洗脸嗽口，卫生员也教阿单怎样给我洗衣服，洗被子。</p><p class="ql-block"> 这些阿单都记住了！照办了，也成了他监督我的依据。</p><p class="ql-block"> 我只要超过两天没洗澡，他就要提醒我。甚至逼我洗澡。开始每天都要我换下衣服给他洗，我反复说:两天洗一次澡，经常洗衣服时间规定不是绝对的，是可以调整的，但他却说:"是您要我这样做的，您也要做到！</p><p class="ql-block"> 那段时间，我的衣服差不多都要被他洗烂的！</p><p class="ql-block"> 因他知道当通信员就是要听领导的话，领导叫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和我在一起，不叫他离开，他是不会离开的，晚上，他给我烧好洗脸水，我洗嗽完毕，睡下后他才离开，清晨，起床号响了！我一打开卧室门！他绝对是站在我门口的。</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我问他，您们藏族在家里一般都吃什么？他说:吃糌粑，牛，羊肉，喝酥油茶，青棵酒。我问:酥油茶好喝吗！他说:好喝我们天天喝！</p><p class="ql-block"> 不久，他拿了一下包塑料纸包着的东西给我，大概有五六斤。说是家里寄来的酥油茶，我说：您拿这个干什么！我又不会做，听说酥油茶要用专门的工具制做，我不会呀！您拿回去，弄好后我偿一下就行了！他拿回去了！过了一会，他端来一小碗黄白色的东西，说是酥油茶，让我喝。</p><p class="ql-block"> 我接过来闻了闻。有一股牛油的味道，喝了一小口，有盐味，确实不好喝，差点吐了出来！但我没吐，我怕阿单生气，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硬着头皮把一小碗酥油茶喝了下去！还一个劲的说，他做的酥油茶好喝！有营养！等他走后，我连忙嗽了好长时间的口！</p><p class="ql-block"> 从这天起！他每天早晚都要给我做一小碗酥油茶，我没办法，接过来后，把他支开，把他做给我喝的酥油茶偷偷地倒了！阿单的自尊心非常强，我怕伤了他的心，不好当面回绝他！现在我对藏家酥油茶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也喜欢喝它了。丶</p> <p class="ql-block"> 1986年年底，我儿子才一岁多一点，因妻子在老家工厂里工作工作三班倒，没有住房，带着我的儿子住在集体宿舍，我不忍心，无耐之下把儿子带到部队，阿单就承担了保母的角色。在部队营区里，经常会看到一个士兵带着小孩在营区里玩耍，为此，我被团领导批评了。他对我儿子非常爱护，不准任何人把他逗哭，谁惹了孩子，他就要跟谁发怒，一次一排有个士兵把我儿子逗哭了，因这个士兵是多次了，阿单一怒之下，从连队吹事班拿了一把菜刀，把这位士兵追得满操场跑，好几个士兵才把他拉住，为此我罚他站了一个多小时。</p><p class="ql-block"> 那时部队的伙食较差，士兵每周只能吃上两次肉，我不准他给我儿子搞特殊，连队吃什么，我让让他给儿子吃什么，有天我看着儿子手里拿着一小块瘦肉在吃，我问儿子，是谁给您的，儿子说，是阿单叔叔给您，我叫来阿单，问他，肉从那里来的，他说，是在吹事班里拿的。我很生气，严肃批评了他，说:如果你再这样不听话，就让他回到排里去！他没有说什么，只保证不再去炊事班拿东西了！可没几天，我看见儿子又在吃煮熟的猪肝，以为他又是从炊事班拿更生气了！又劈头盖脸的把他骂了一顿，让他回排里去，他和我顶起牛来了，说，李超小，要营养，他没错，我不该骂他，他死也不回排里。</p><p class="ql-block"> 另一名通信员告诉我，李超吃的猪肝是阿丹自己上街买的，知道真象后，我向他道歉，说是我错怪他了！以后需我给李超买东西时给的说一声，我会拿钱给他的，因为他那时的津贴才十二元一个月。</p> <h3> 阿单初当通信员时汉话说不清楚，只能听懂一部份，汉字基本不认识，我让连队文书查中贵负责教他学认字，我也有意识的培养他听说汉语的能力，要求他每天必须认识两个汉子，每个汉字写100次，这对他来说是最痛苦的事，必定他在入伍前没读上过学，他们家在稻城巨龙乡的一个大山上，入伍前他连稻城县也没去过，开始他认为写字非常困难，我就要求他每天睡觉前必须把当天学的手念给我听，把写的字拿给我看，如果没完成就不准睡觉，这一逼还真有效果，到退伍时，他已经能用藏族普通话说汉语了！也能与简单的信了！</h3><h3> 1987年12月，阿单服役期满就要离开队伍了，我真舍不得他，他也舍不得我，离队前，他把我的被子，床单，衣服衣服全洗了！</h3><h3>把地拖了又拖，晚上给我打好洗脸水，守着我洗完脸，洗完脚睡下把我卧室门关上，又在外间拖地，抹桌子。我反复催他去睡觉，他答应了，并地外间的门，灯关了！</h3><h3> 凌晨4:00按连队领导排班，轮到我查岗，我起床打开卧室门才发现他倦曲着身体睡在我办公室外间的长条木椅子上……！</h3><h3> 阿单就这样离开了部队，1988年，他曾给我写过一封信就再也没有消息了！</h3> <h3> 1996年8月，我转业回到了贵阳，工作，生活稳定后，许多战友都来看我，我也到云南，四川去参加战友聚会见到了很多战友，见战友多了！就更想念阿丹了。苦于失去联系区近二十多年，根本没他的消息！</h3><h3> 2015年9月，我在贵阳接待一位部队的首长，他带了一个朋友来，介绍说，是他的兵，在曾在甘孜州稻城县当过武装部政委，我马上就托他帮我找一下阿单，我给他说，只知道是从阿坝入伍的藏族，88.年底退伍的，其他的情况就不清楚了！建议他从武装部档案上帮忙查一查。半个月后，他回话了。查到了！是甘孜稻城县巨龙乡的，现在稻县粮食局当保安，并给了我阿单的电话。</h3><h3> 那天是2015年9月29日下午14:30左右，我拨通了阿单的电话，他很快就接了电话，我说:阿丹吗？他说:您是那个人？我说:我是连长。他说:是李连长吗？我说:是！他说:我想您啰！</h3><h3> 明确是阿单后，我佛忽又回到了28年前，我又拿出以前对他的习惯来了！在电话里亲切地大骂起来:想您憨货！您他妈的几十年也不联系老子，您知道我找您找得好苦吗？您这个小杂种……！他说:李连长，我也想你，找不到您！我边骂边流泪，好象这样要好过一些，其实！我那里是骂他呀！我是高兴呀！</h3><h3> 通过电话里了解到:他已结婚成家了！有两个男孩，家在农村，他在稻城粮食局当保安，每月有1600多的收入……！</h3><h3> 那天我下班回家后，把找到阿单的消息告诉了妻子，她也很高兴。从那天起！阿单每天都要给我打一，两个电话或发信息向我问好！</h3><h3><br></h3> <h3>2017年9月26日，我组织"者阴山穿插英雄连1985至1989年度的战友在保山聚会，筹备期间，我打电话通知他，要他来保山参加战友聚会，他说来不了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没有钱，钱都给老婆交医疗费了！我想他经济上肯定出问题了！立即从给微信上给他转去了3000元钱，聚会的免了他1300元的应交费用，他返程时又给了他1000元，让他给老婆，孩子买点东西！</h3><h3>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年他妻子在帮别人家建房挖地基时，因塌方被埋在土里，抢救出来腰椎却断了，当时正在医院治疗。他妻子到现在腰也直不起来了！</h3><h3> 保山战友聚会那天，我们见面时，他哭了！我也哭了！我们紧的拥抱在一起，两天的聚会，他始终都和我在一起！帮我背包包，提烟筒。走到那就跟到那！战友们都说，虽然离开部队快三十年了！只有阿单。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称职。</h3><h3> 这次川西藏区行的目的之一就是去看望我带过的藏族士兵，罗绒丁真和阿单，在乡城县罗绒丁真家住了两天后，9月28号我们一行从乡城县出发，前往稻城巨龙乡看望阿单，我心情是激动的！可阿丹比我还要激动，他说在216国道与巨龙乡乡道路口接我们，我在导航查了有174公里，大约在13：30左右到达，才8：30他就打来电话说.：已经在路口等着我们了！</h3><h3> 我们一行八人是13：30左右到达约定地点的，他和儿子分别给我们献上了哈达！然后我们跟着他儿子开的车行驶了四十多分钟才到阿单家。</h3> <h3> 阿单家住的村子很偏僻，住在一个山坡上，离乡政府有十几公里，全村只有七八户人家，没有网络，但景色很美。阿单的妻子背着孙女在家门口迎接我们！从她的神情看已经在家门口站了很久了！他妻子看上去很能干，可以看出他妻子年轻时很漂亮！</h3><h3> 他们家的房子修得较大，两层共有500平方米左右，除经堂，吃饭迎客的房间按藏族风格作了简单装修外，其他的都没有装修，凭我的观察，这个家庭过得一般，并不象另一个战友罗绒丁真那样富裕。</h3><h3> 阿单为了我们的到来，请了三天假，为我们包了牛肉，奶油包子，打了酥油茶，从稻城买了时令新鲜蔬菜……。晚上又请了他出家当大喇嘛的舅舅陪我们吃饭。第二天他和大儿子又陪同我们游览了亚丁景区，阿单还是那样，一路上跟着我，扶着我，给我抱着烟筒……！</h3> <h3>与阿单分别的心情是复杂的，</h3><h3> 想起他全家就靠他一个人当保安(下班后在粮库当搬运工)的收入支撑着一个家，想起他55岁了，每天还要扛100 多斤的大米，面粉装卸车，想着他家只解决了温饱，生话仍很困难，我很难过！</h3><h3> 想起他当保安有固定收入，每月有850元的参战补贴，基本生话有保障，想着他已修建了500多平米的房屋，想着他贤慧的妻子和孩子们，我的心也有所慰籍了！</h3><h3> 愿阿单，我的战友！生活得更美好！</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