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屋疑云

叶 惭

它像一座村落,坐落在幽深静寂的山间。走进院内才发现那是一座巨大的空屋,周遭极静,来人只能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或偶尔风吹叶落的声响,独处总有几分令人毛立的感觉。细观建筑其实大气宏观,那是一座曾经让人惊叹咋舌的豪门府邸,据说那还是一处充满离奇典故的居所。而今萧条在山间田野之中,让无情的尘烟和陈垢吞噬着这个曾经富贵华丽的古庄园。 它叫龙塘庄园,又名余家大院,坐落在重庆江津的中山古镇不到一公里处的地方。 这个占地8000平方余米的古庄园,建有天井、鱼缸、花园、碉楼、戏楼、花厅等,大小房屋95间,楼房36间,上中下三殿堂,飞檐翘脊、青瓦白墙、穿逗架梁、斗拱云墩、雕梁画栋,装饰在这个古庄园之中。 环顾四周林荫葱绿、万千白鹭飞舞林中,园内硕大玉兰树香飘数里,从地理位置到建筑结构无不让人感到惊叹。 这样一座精致的庄园建筑为何市冷空山、人去楼空呢? 据说早年,这座建筑的主人叫余世海是一个卖油郎。因勤奋被附近的双峰寺长老缘识,将寺内的桐子交其制油出售,让他赚得了第一桶金。 后来,他又得了一笔意外之财。有了实力,这才准备营造自己的庄园。请来风水先生为他设计一座背靠中山龙脉,可以造福子孙后代的庄园。 但依据山势地形,大门就只能向西而开。古人早就说过:朝门向西开,不死都要拜。 但风水先生却说西方乃极乐世界,是人间天堂的象征。朝门向西虽有点出格、古怪,但见怪不怪,自有我在。此乃怪中取性,别具一格。 并且你背靠的是龙,面对的对岸山峰也是龙,有两条龙呵护着,而就在山脚下,正好有一条笋溪河。先生姓余(鱼),不正是如鱼得水、有龙则灵吗! 风水先生说,我将你的大小几道门,分成若十个阶梯平台,然后沿级而上。这叫“步步高升”。 果然,此后庄园就按此设计而建。在从朝门到堂屋这根中轴线上,修了四个由下而上的平台,每组的石梯分别由“三、七、三、三”组成。看上去端的是“步步高升”。 说来也怪,余家住进庄园之后,果然芝麻开花节节高,一年更比一个强。 余家的商行越开越多,生意越做越大。他经营盐油生意、木材、山货。在重庆、江津等地,都有他的分号。 在中山镇他还开了茶馆、酒店、烟馆、赌场。只要能赚钱,他什么 生意都做。黑道白道,青帮红帮,三教九流,他者混迹其中,如鱼得水。 后来混迹到官场上,当起“十二都团练局长”来了。 这个局长虽位不及县长,但他可以管好多个乡区,权力也够蛮大的。而且,他是实力雄厚的大财东。 除经营生意外,余家还有三百多亩土地,每年都有一笔稳定的进账。 商人一旦戴上了官帽,更是如虎添翼,顺风顺水。余家可以说是亦官亦商。亦商亦农,三位一体的“通家”。但美中不足的是,余世海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却没有能传宗接代的儿子。 他很着急,怪老婆的肚子不争气,怎么也生不出儿子来。老婆则怪他在外边做了什么缺德的事,因此才有此报应。 为此余世海瞪去朝庙进香,暗自许愿。说菩萨保佑、佛祖显灵,若老婆能生下两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一定重修庙宇,再塑金身。回家后,老婆也对他说,今天去拜了送子观音,还去摸了“十字架”今年必会生儿子。 果然,不到两年,余世海就得了两个胖小子,乐得他逢人便说,菩萨还真灵验,有求必应。 但他却把重修庙宇、再塑金身的事丢在了脑后,又忙着去经商、做官去了。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不知不觉中,一晃就在庄园度过了20年头。 风水先生对他说:人靠气生,屋靠气养。而气则每隔20年必有一变,3个20年为一个大轮回。 该屋四级台阶设计为:三七三三,它隐含了一个变数。即3+7+3+3=16。再加4级台阶,即是气位的变数20。20×3,即是一个大轮回60。 风水先生说:天命不可违呀!余世海有些发怵,问他:可以化解吗?风水先生说:蚀财就可免灾。余世海笑道:说了半天,不过还是要我掏钱。但我余某不吃这一套,也不相信这些歪门邪道。 风水先生摇头而去,不久便谣传四起,说在余家大院的下面山坡大树下的那一方圆形的大石头,是当年鲁班安入的一口大石锅,专门用来煮鱼的。此谣传越说越像,也越传越远。 许多人都老远地跑来观看,并纷纷传说:余家大院下面就是大石锅,鱼在锅里还有活的吗?这显然是风水先生作的怪。 余世海愤恨不已,命人去抓那个风水先生,但风水先生却早已不知去向。 余世海气得大病一场,不久就呜呼哀哉了。临死对两个儿子说:不可太贪心,不可夺他人饭碗,不可得罪风水先生…… 当时,余世海的大儿子“余大胖子”时年才12岁。他怎么能支撑起鱼家这份家业呢?墙倒众人推。大家见余世海死了,儿子又小,料定余家必败无疑。 因此,余家被人们抛弃了。那些讨债的人都纷纷上门,搞得余家不得安宁,乃至一落千丈。谁知俞家气不该绝,又有“贵人”打救了他们。 该县县长是余世海生前的挚友,又知余家还有一定的历史背景和根基。 余家与军长夏柱石的妹妹是亲戚,这个女人相当厉害,又有一份大产业,此所谓商宦之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于是官官相护,彼此拉扯在一起。 县台深谙此道,所以出面援手,当众宣布:子承父业。余世海的十二都团练局长之职,由其长子“余大胖子”袭位。 这孩子也争气,居然把官做得顺顺当当的,而且一做就做了48年,直到患了直肠癌后才退出官场,不久便死了。 他那被称为“余二胖子”的弟弟,在其兄的庇护下,一直在做大买卖。此人有文化又有经济头脑,还懂医术,善于交际。比起他父亲余世海来,更胜一 筹。这也可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的哥哥死后,他便接替了他的位置,也当起“十二都团练局长”来了。 同他父亲一样,照旧是亦官亦商,官商结合,外加出租土地和经营娱乐行业。而且,玩得更加滚瓜烂熟。 在他手里,余家越发风光、体面起来。初时,余二胖子牢记父亲临死时留下的“三不可”遗言教训。“不可夺人饭碗”,在与人做生意时,也让 对方有利可图。当对方陷于绝镜时,要拉他一把,给他一碗饭吃。 但时间久了,他越来越富有了,人也变了,也跟他父亲一样,越来越贪得无厌,有了银山还想金山。为此不择手段,不管他人死活。 后来惹得民愤很大,解放后受到政府的惩处。 建国后,这个余家大院成为江津第十六区区公所和中山镇政府驻地。改革开放后,这里的政府部门搬往了更政府化的建筑,这里便人去楼空被空置了,此后这里成为江津文物保护点。 老婆婆告诉我说,其实早些时候,有人要出高价购买并维护这座文物古迹,但某些部门却一心要获得更高的利益,错失了良机。 老婆婆和我再见,希望早日有人在此投资,维修保护好这座古老的庄园。让它重复昔日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