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住房所累

邝济

我今年81岁，回忆我的住房经历感慨万千。

住有所居是人类生活最起码的需求，安居才能乐业。

但是，我并没那么幸运，还是让我把住房经历慢慢道来吧。

D

我24岁时毕业分配到我工厂工作，27岁与本厂同事结婚。时置1965年。

我们单位虽是万人军工大企业，厂房、装备都很现代，但职工住房却十分紧张。

那个年代，单位分房是职工住房的唯一来源，别无它途。

单位分房采取排队的办法，排队的唯一依据是工龄。工龄短只能排在末尾望房兴叹，和工龄长的同龄人相比，我们望尘莫及。

所以，从结婚开始，我就为住房所累！

对我们的住房困难，领导们无可奈何，同事们大多表示同情，也有嫉妒之辈幸灾乐祸。

因为要房子受到羞辱也是有的。一次几个相同情况的同事到房产科打听分房情况，和工作人员发生语言冲突，那位工作人员竟大声呵斥我们滚出去，声言不够条件结婚丟不丟人！骂大学生没教养！

婚后，我们夫妻分别住单身宿舍，过独身生活。开始，还一直期盼分配住房，后来，才意会到得排到猴年马月，于是才到工厂附近农村租房子。

附近农村非常贫穷，房子是泥邳盖的一坡坡房，小小房间一间房子半间炕，有门无窗，虽是陋室，倒也是我们夫妻的一片天地。

土炕是得烧的，不烧岂不成了“傻小子睡凉炕”！可是我们没有柴火烧，好不容易星期天抽空割些草用架子车拉回去烧一次，剩下的草，被房东俏无声地拿去用了，无奈何只好睡凉炕。为此，我和妻子都落下腰腿的毛病。

这段经历很难忘：小屋萤火虫一样的灯光；睡觉时老鼠从纸糊的屋顶掉到脸上；扛着自行车走在泥泞的村道上；……

直到妻子生下第一个孩子，工厂才分给我们一个母子间。

母子间是干打垒的简易平房，小小的一间房，又从屋脊筑一道墙把房子劈成两边，每间不到八平米，上无顶棚漏着瓦，下边地面土卡拉。

我们夫妻、孩子和侍候月子的岳母就挤在这间小屋窄窄的的小床上，睡觉时翻个身都很困难。

就是在这个母子间，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在刚刚满月时夭折了，是我们把孩子挤着了，孩子因窒息离我们而去。

后来，我们在这间房又陆续生了老大、老二，四口人在这里相依为命。

我们在母子间住了七年，直到我们的第三个孩子降生，我们一家五口才得以搬进被称为“大走廊”的楼房，分给我们的是三层楼房顶楼的一间14平米的房子，两家一个厨房，三家一个厕所，生活的不便可想而知。

比如：每天早晨十几个大人孩子排队上厕所；厨房互相干扰；邻居小孩鸡蛋过敏几家人都得戒食鸡蛋；……

后来，我们被分配到单元房，这个单元里两间房，住两户人家，两个住房中间是厨房和厕所，住房面积比“大走廊”稍大一些。

倒霉的是，我们遇到个刮邻居，这个邻居非常霸道，经常为电字、厨房和厕所找茬闹事，惹是生非。

为了把寡居的岳母接到家里住，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申请换到平房居住。

虽然平房和原来单元房面积差不多，但有个三平米的窄长的小厨房。我们夫妻和三个孩子五口人住在房间里，小厨房可供岳母老人家有个独立的空间。

我们在这个平房生活了六年。

八十年代初，工厂建设了一批房子，即使建这么多房，还是难以尝还对职工住房的欠债，分配这些房子还是得排队，当时排队的办法是“三龄相加”，即户主年龄、工龄和大孩子的年龄相加，以此为据排定次序选房。

这次我的运气还不错，大学五年的学龄被视作工龄，凭着老少三代六口人三龄相加，1983年分得了一套两小间五十几平米的单元房。

这套房我住了33年直到2016年。虽然住得仍然拥挤，但有自己的厨房厕所，一家人总算有了独立空间。

期间，孩子们陆续结婚成家，岳母迁往外地儿子家，我们夫妻的住房渐渐宽松了。

九十年代以后，工厂一次次地卖商品房，但我因久居陋室对住房并无奢求，并未产生购房的想法。

我们厂迟迟没有开展住房商品化，2006年才开始这项工作。

我们的住房于2006年交了成本价的房款，遗憾的是直到2019年才拿到房产证，由此可见政府的决策落实多么艰难！

我的孩子们陆续结婚了，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沿袭了我们住房的艰难历程，租住农村~工厂分配小屋。

直到本世纪初商品房兴起，他们才先后靠贷款购置了工厂建设的经济适用房，开始了二十年的房奴生涯。

我们夫妻渐渐老了，腿脚不行了，上下四楼越来越困难，我们始终坚持着，直到2016年我俩彻底爬不动了，不得不琢磨往高层搬啦。

可是，我们却错过了工厂自建较为优惠商品房的购置，不得已只得买二手房。

买二手房须一次性付款，我们七凑八凑花光了一辈子家当，养老的钱一扫而光！

一千三百多年过去了，我的住房经历让我还时刻默念着大诗人杜甫的诗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如今住房商品化了，住房难、住房贵依然如故，房地产开发向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