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面

跑者刘楚楚

<h3>今天重阳节,天空中飘起绵绵细雨,打在脸上,挺冷的,长沙街头穿短袖的人真的不多了!风刮起来,让人腿脚打颤,瑟瑟发抖,还是躲被窝舒服一些,今天休息,睡了个回笼觉,然后搭车去了父亲的工地,工地在火车站这边,搭地铁不到二十分钟,挺方便的,有事没事可以一起吃个饭。父亲的工棚非常简陋,几个破旧的铁皮柜组成,隔成三个小房间,里面放置了五张铁板床,推开门一股酸爽的味道扑面而来,呛鼻,令人犯晕,地面上满是烟屁股和槟榔渣,床铺上散落着扑克牌,以及未洗的工作服,唯独架起的棋局,字儿摆得齐整、方正,让我不禁多看了一眼,父亲在工地上干了两天活,副工,搬砖的苦力活,零碎,繁重,无止境,反正不能闲着,有事没事都得搭把手,二百多块钱一天,不能白给,相比那些刮腻子的工种,算是白菜价了!父亲给我说,一个种地的,没啥技术,就凭一膀子力气立足,不能挑三拣四,有活干就不错了……</h3> <h3>由于下雨,整条路满是泥泞,甚至还有坑坑洼洼,积满了黝黑的污水,我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走向父亲的工棚,当时父亲还打着伞,穿着防水鞋​在工地上巡逻,他忿忿地给我说,最近有小蟊贼光顾,偷钢筋去废品店换钱,昨天差点逮到一个,王八羔子,年纪轻轻,不好做人,偏偏做贼,可惜了!父亲凶狠地抽了一口烟,那股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从他的鼻孔里,汹涌喷出,然后随风飘散。父亲就这样,在家里,望天看地,操着一家子的心,来到工地上,也是如此,除了干好份内之事,也会对每一根钢筋,每一包水泥负责,我问他累不累?他说,歇着,无所事事,更累。或许是这样的吧!父亲忙惯了,歇着不踏实,会有负罪感。他说,一个农民不干活,歇着,像话吗?偶偶歇一会,不碍事的啊!可是我怎么也说不出口,喉咙堵了刺一样,难受极了!</h3> <h3>父亲首先将他的床,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揩了揩床上的灰尘,并吩咐我坐上去,他说,一群干活的老爷们​,难得讲究,吃喝玩乐全在这狗窝子里,打牌啊!下棋啊!喝酒啊!说相声啊!烟雾缭绕,欢声笑语,快活得很,你也别嫌弃,凑合凑合吧!然后,父亲开始清理宿舍,扫地拖地擦桌子,忙得不亦乐乎,他嘴里一个劲儿给我说,弄完就给你煎豆腐,下面吃!我提议,要不出去吃吧!今天重阳节,咱两好好搓一顿。父亲驳道,外面的东西太贵,又吃不了多少,凑合凑合吧!我执拗不过他,也就随了他的意。</h3> <h3>工地上有煤气罐,父亲坚持砍柴做饭,他说,省钱,做出来的饭也香,那种锅巴饭,闲来无事啃两块,或者熬粥,好呷得很!父亲把火烧得通旺,直抵眉头,铁锅里的菜油瞬间滋滋作响,父亲趁势把豆腐一块块熬煎起来,油黄的成色,透着一股清香,令人垂涎三尺,我问父亲要不要搭把手,父亲很不屑一顾,哪儿舒服哪儿待着,这里脏,难得麻烦!我见父亲忙成了陀螺,还是很识趣地帮他烧起了灶火,虽然变天凉快了些,但火烧起来让人直冒汗,烟也熏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父亲说,热了!就出去透透气吧!我咬着牙说,不热的!父亲把豆腐弄好,又煎了三个荷包蛋,都是从乡下带过来的,舍不得吃,给我留着,最后,父亲煮了一锅水,他然后摆出两个海碗出来,放葱花和剁辣椒,每个碗夹了个鸡蛋,最后放了半勺猪油,外加三滴酱油,水煮沸以后,父亲下面条,用筷子不断地匀称,然后呼气,夹两根面条往嘴里塞,是否熟透,大概过了五分钟,面条好了,父亲用筷子夹到了碗里,瞬间油汪汪的,那一刻,我就饿了!父亲不断地用筷子搅拌,他说,味道才正啊!在我的心目中,父亲的手艺,永远无可挑剔,不管做什么,都能让人百吃不厌,可能还是那句话吧!吃什么并不重要,关键跟谁吃。</h3> <h3>父亲说,今天老爹开心,喝两​杯吧!我说,可以啊!今天重阳节,不喝,这节就淡了!他轰然大笑,然后一边吃面,一边小酌起来,按照以前的惯例,他会小唱一曲,整些花鼓调子,而今《阳雀调》《打铜锣》《刘海砍樵》等曲目信手拈来,那粗矿、嘶哑的嗓音渐渐有了一些沧桑的味道,意犹未尽,百听不厌。今天父亲即兴唱了一段《张先生讨学钱》,也是很经典的花鼓戏曲目,唱得不懒,把我听得直愣神,父亲唱完,胃口大开,一个劲儿吃面,那荷包蛋,他不吃,夹到了我的碗里,我又夹了回去,说,今天重阳节,无论如何,都要多吃一个,他盛情难却,怪不好意思地,一小酌,荷包蛋下肚,差点把他给撑了!我要他慢点儿,别噎着,以前,他老是这么嘱咐我,如今当我嘱咐他的时候,却是另一番滋味在心头,父亲渐渐老去,岁月把他们雕琢得面目全非,只剩下满头白发,即便如此,那份爱一直珍藏在心底,从未改变,浓浓的,时而欢声笑语,时而热泪盈眶。</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