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贫路上|黄青：被手艺耽误的人

驻村那些事

黄青，今年55岁，单身一人。
他是扶贫搬迁户，现住村服务中心对面的交钥匙房子里。
他也不是我帮扶联系的。
认识他比较早。去年刚到村时，村里正在号召群众栽辣椒，他是栽种者之一。他的那个地块离村级主干道十几米，在村级主干道上下走路，可以经常看到他在地里忙活。后来，公司开始收辣椒，他的辣椒是村里卖的最好之一。平时虽与他直接说话少，但我注意到，他喜欢开玩笑，在没事时候，喜欢和大家一起说笑，与大家的关系都很融洽。并且，我从他的言谈举止中看出，他应该是一个大咧但不失细心的人。这一点，在以后的交往中，得到了验证。
去年的一个傍晚，我在村服务中心外闲晃，我看到他也在闲晃。一会儿，他朝我走了过来，随便聊了几句话，他问我啥时回安康，说想请我帮忙在安康带一件东西。我问是什么东西，他说是他的一个电刨机里边的一个刀片，那个刀片时间长了坏了，但他打听了，镇上及石泉都没有，他原来买时也是在安康买的。我说好啊，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怕给带错了。他说，你回安康前给我说声，我把那个刀片下下来给你，你拿着去找试试看，能买到就买，买不到就算了。我说好，没问题，我们放假少，要是放假了，我就提前到你那拿。
过了一个周，单位临时通知回去开会。我在走前，去找他，结果邻居都说没看到。手机也联系不到，他不用手机。所以，我只得先走了。会开完回到村上，又看到了他，我说上次没找到你啊，要不然这次估计都带来了。他笑着说，没事，我也不急。我说，你早点把刀片下下来，我哪次要是回去就不用了再找你了，方便些。他说好。过了两天，我去拿到了坏刀片。
一周后，我趁着放假，拿着坏刀片到机电市场去找。开始没有找对地方，跑了两个地方都没有，最后有个老板说，这个东西现在卖的少，你去汉城国际附近的那个机电市场去看看，可能有，如果那里没有，估计就很难找到了。我抱着一试的心态，来到了那里。但一连走了五六家店，都说没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我决定把最后几家都去问一遍，或许有呢。当我走进一家店里，老板正忙着，我拿着坏刀片问他有没有，他扫了一眼说，你等一下，一会我找找看。过了会，客人走后，老板走进里边的仓库翻了一会，拿着两片刀片出来，我一看跟我手上的坏刀片一样，终于找到了。我对老板说，还好你这有，要不然都找不到了。老板笑一笑说道，不是只有我这有，其他地方也有，只是一般都嫌东西小又难得找，不愿意去翻，我今天要是特别忙的话，我也不会给你找。我心里想，这个老板说的倒还是实话。
回到村里，第一时间给他拿去，因为一点点钱，我说算了不要，但他坚持给我。我也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也就是这一次，我才知道他还是一个手艺人。我从侧面打听了下，他不仅会木工，还会漆工，还是一个篾匠，其他各方面都有手艺，算是一个靠手艺吃饭的人。
这一点，在后来与他的交流中，有了全面了解。他说，自己是个苦命人，开始学艺时候不愿意学，跟师傅说要出去赚钱（找媳妇），师傅说有了手艺还愁没饭吃，于是就跟师傅学艺。这一学，就学了十年。他说，学成后有段时间，在一个大队里连续做了6年木工，忙得很。但后来，又不行了。他说他学的手艺其实还很多，什么砌坎子、看阴宅等，尤其是看阴宅风水等，还是自己买书自学的。他说，他父亲过世时，没有请其他的阴阳先生，都是他自己亲自看的日子、架的罗盘。他父亲是腊月上山的，来年正月他请一个同行来看，同行一看，说搞得好。他又说，同村的一位邻居父亲上山也是他看的，这几年那人做事顺风顺水的！他说，再过5年，自己再研究研究，就可以脱离书本直接架罗盘看了。说话时候，很自信，可以看得出来，这应算是他的雄心壮志！
在他卧室里，看到箱子上放了几本书，目测他研究的领域比较杂。有医学类的《本草纲目》，也有看阳宅风水的书，也有罗盘的书，还有看阴宅的书。他又陆续从箱子里拿出一些书给我看。我问他这些书是从哪里来的，他说还是自己掏了大价钱买来的。他指着其中一本对我说，这本书是在池河买的，老板一分不少，要了100元。他拿出了一个罗盘给我看，问我老家用不用罗盘，我说看人用过，但看不懂。然后，他指着罗盘上边给我说了一些，说一般用罗盘就用上边红色部分，其他不用……不过，我还是不懂。我说，这些东西一般人都看不懂啊。他回道，要好好看，也看得懂。聊了会，他又把书放回了箱子里。看得出来，在他的心里，这些书的分量还比较重。

放好书后，又聊到了他做木工的事。他说，有一段时间连续给一个大队做了6年寿材。我问道，听说做寿材的人，第一斧子下去，就能推测出这幅寿材将来的主人是谁，是男是女，还有多久要睡等，是不是这样，你能不能做到。他笑着说，是的，能晓得。我又问道，那你晓得后，能不能说出来呢。他眼睛望着墙壁，慢慢的说到，有的不喜欢嘛，一般不说。我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是直觉还是什么？他回道，一般第一斧子下去就能感觉到，有时画线也能感觉到。又继续聊了会，我虽然问了，但有些问题还是很迷糊。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玄学”吧！必须要有些神秘嘛！

在箱子上，还放着一大瓶药酒。大瓶子里泡着满满一瓶各类药材，有红枣、当归等药物，其他的我不认识。于是就问他，这是什么药酒，他说，这是去年在镇上遇到买的，里边什么都有，种类很多，当时花了100多元呢。买回来后，前后都泡了200多斤酒了，现在味道淡了，没有什么味道了。我问他，都泡了这么多酒了，那你每天喝多少？那怕是一天要喝一斤吧。他摇摇头说，那喝不到那些，现在有高血压，不敢喝了。听他的意思，原来没有高血压，应该是随便一斤了。在说话间隙，我看他已经拿着杯子接了两次，不过每次的量不多。可以看出来，他也是一个爱酒之人。
烟酒不分家，在他这里得到了体现。在箱子上，放了一条猴王。他说，一个月一般要抽三条。 坐在客厅里，我们又随便聊了一些话题。我说，你这一天也很忙，是个勤快人，一年怕也不少挣钱吧，一年能挣个几万吧。他用手指着头上的灯，说这些东西都要花钱啊，不挣钱咋行呢。我问他，挣的钱至少存款有小十万了吧，一般都存在哪里呢。他说，有的也花了，存款嘛，一部分存在银行，还有部分存在远地方。我说，你人勤快，又有一定的条件，要是遇到合适的，有缘分的找一个啊，老了做个伴，有口热乎饭吃。他听我这样说，把头直摆，抬起头望着天花板说，命苦啊，年轻时不想学手艺，想出去挣钱找个媳妇，结果还是学了手艺，结果这个ha手艺耽误了自己，一直都没找成，现在老了，就更不想了，多一个人就多张嘴吃饭，累人，还不如一个人……他说，人命苦，一岁多就死了娘，不过后来也有顺利的时候，那几年顺利时候，活路做不完，这几年，又做得少了。他把这一切归结为一个字，命。
他很勤劳。他说，他基本晚上9点多睡，早上5点多就起来，到村服务中心收拾卫生（他是村里的卫生保洁公益岗）。这一点，我也看到了，有时下午或晚上也会来收拾。并且，他做活也舍得下苦力。记得去年，村合作社有一大块地要除草，就是他撑头承包去做的，一般人都不愿意去做。草除完后，有人开玩笑喊他黄老板，他说鸟老板，下苦活的老板。发展产业方面，他也积极响应，今年发展的紫长茄子产量不错，由于招呼的到位，比一般户收成都要好！
我问他将来打算，他没有说啥，绕了过去。或许，这句话问的有点大了。就如我一样，如果你突然问我将来打算，我还真不知如何回答。我一般也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人，因为我没有能力规划未来的事，只能是看饭下菜，什么事情来了就好好干，干完一件算一件。对大多数人来说，估计跟我一样吧！黄青估计也和我一样！
其实，关于他的事，还有很多，我这里只是简单记述，相比他干的事，不足挂齿。拿他自己的话说，除了偷盗等不当之事外，其他什么事他都会干。
不过，他的关于“命”的说法，我不是很认可。命，从来都是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今天你有什么行动，明天就会有什么结果。即使干不了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我们生活中的平凡事、普通事一样也可以干的精彩、出彩！如果一切都是“命”在操纵，干或不干结果都一样，那么我们还去行动干什么呢？干脆坐等就行了！而实际上，即使是信“命”的人，他也不会坐以待毙，也会积极去行动。如此，你还信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