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此文怀念我亲爱的父亲</b></h3><h3> 我从小是在军人家庭里长大的,父亲很严厉,他一回家气氛马上变的严肃起来,我们不敢出声,他一瞪眼睛吓得我心里扑通扑通的,不知将要发生什么事情?记得一次他让我算数,我因为害怕,脑子一片空白,总算不对,他就拿出凉衣服的木衣架,让我主动伸出手来让他打,打完一下还不能缩回去,继续让他打,手打肿了,还不能哭……</h3><h3> 父亲爱写小说和电影剧本,他写稿子,让我给他抄写。初中我在学校经常刻印小报(用仿宋体刻蜡版),他让我在作文纸上也用仿宋体给他抄写稿子,每天要抄十几页甚至更多,我手酸的都拿不住笔,有时困的直点头,还不敢吭声。</h3><h3> 家里请客我们是不能上饭桌的,加点儿菜在小桌上吃,还要随时盯着给客人盛饭,谁先吃完了,立刻把热毛巾递过去,等客人擦完嘴和手再拿走,洗干净再给下一位客人。都吃完了,要及时端过去热茶和修成块的苹果并插上牙签,放在客人面前,然后赶紧再去收拾碗筷、洗碗。</h3><h3> 在家里没有高兴的事情,我一直渴望一家人能平等的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当时想,等我长大了,可能会有这一天吧?我工作了以后,父亲还是如此冷漠。</h3><h3> 他喜欢京剧,非要让我学唱程派(程砚秋)的一个唱段,把录音带给我让我学唱,我嗓子不行,根本不适合唱戏,也不喜欢。当时不敢反抗,自学半天也学不会,我只会唱第一句,“未开言我珠泪滚滚……”</h3><h3> 我第一次听到的是湖南同学李雅明对我说:“你爸爸很爱你。”我问:“你怎么知道?”</h3><h3> 地震那年我初中毕业,这里已经停止了上课,我姐在医院里履行护士的职责,抢救病人回不了家。为了躲地震,父亲带着我回湖南老家津市借读高一。把我安排好,他就回天津了。</h3><h3> 同学李雅明说:“那时,你爸爸为了给你找一个能陪你在学校住宿的学生,费劲周折,先找到跟你家沾点亲戚的陈瑞娟,她家里负担重,要照顾弟妹不行。后又找到我,你父亲去我家里征求我父母的意见,因为我在家最小,娇生惯养,能力很差,父母也想让我出去锻炼锻炼,就同意了。从此以后咱俩就像亲姐妹一样的好朋友,我父母一直很感谢你,让我变了一个人,我很珍惜这段经历。”</h3><h3> 第二个是我初中同学肖俊琪。文革期间要上山下乡支援农村,学校成立去内蒙古小分队,我是学校团委的学生干部,肯定要积极报名参加。肖俊琪说:“当时你爸爸让我劝你不要报名。”这也是父亲去世30年后我才知道的。</h3><h3> 我使劲搜索我的记忆。记得有一次让我感到惊讶的是,父亲威严的面孔后面,也有温柔的一面。</h3><h3> 好像是我上小学的时候,在家必须睡午觉,我睡不着装睡,天气很热,父亲给我扇扇子。我印象很深,当时不懂这就是爱。</h3><h3> 在我上初中时,父亲被我们学校聘请为讲师团成员。他是天津市红楼梦研究学会的会员,经常给我们学校的老师上课,讲红楼梦。</h3><h3> 学校文艺宣传队的李迺琳老师带领部分成员到我家去慰问演出。记得当时父亲还教我们唱湖南小调《一根竹竿》。30年后,人民中学文艺宣传队在庆祝40周年聚会上,吹笛子的刘福建同学还演唱了这支小调。使我倍感亲切,父亲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我的眼前……</h3><h3> 1986年我瞒着家人献了血,当时父母回老家湖南了。我把250元献血补助费分4份,90元交上电大的学费;40元给自己买排骨等补品,当时单位知道我父母不在家,派人来家里照顾我,给我做饭;20元打算在父母回来之前,找同事帮忙把家里的墙壁粉刷一遍;100元寄给父母当路费。后来听表叔在来信中说:“你爸爸听说你是用献血的钱给他寄的路费,他落泪了……”我觉得补贴家用很正常,让他如此感动,这又是我没想到的。</h3><h3> 我知道父亲手里没钱,他是个穷大手的人,非常好客,家里几乎一周、半个月请一次客,佟楼公园唱戏班谁家有困难了,他都要送钱去,烟每天三包连发带抽,自己带着茶叶,给琴师和大家沏水喝。他自己却穿打补丁衣服,但他很爱干净。他从来不洗衣,不做饭,都是我母亲干。1985年年底母亲一个人回老家湖南,这是她最后一次回老家,因为经济拮据父亲没有一起去。我姐姐已结婚了,就我和父亲在家,我们之间没话,家里静的像没有人似的。我在团委工作,经常给职工义务洗照片,偶尔住在单位,工会有洗衣机,我就把家里的衣服和床单拿到单位去洗。一天,我第一次见父亲洗自己的手绢,下班回家父亲已把饭热好了,虽然我感到很温暖,但也不敢表达出来。一次我切菜把手中指切下一块肉,不敢告诉他,偷偷跑到二楼邻居张奶奶家,上了云南白药包扎好继续切菜,他始终不知道这件事,现在还留有伤疤。</h3><h3> 父亲脾气很倔,发现他吐血后,我和姐姐劝他去医院看病,他死活不去,我们几乎到求他的地步,我天天追在他的屁股后面,他去哪儿,我跟到哪儿,还是劝不动。他决定回老家,这是他最后的愿望,谁也拦不住,母亲已经在老家了。他和母亲从老家回来后,本来就不胖的人,更加消瘦了。经诊断是肺癌晚期。那时我和我先生张立秋刚交朋友,父亲爱下象棋,他就陪我父亲下棋,当时父亲已经是身心疲惫,没有心情了。他头疼,我坐在床边用双手给他捋脑门,手酸了,累了,还不停的捋。那时候不懂得照顾人,也不会说句安慰的话,一声不吭,只是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像个机器人,好像人被管傻了一样。父亲确诊三个月后就去世了。</h3><h3> 我多么希望他如果要好好的,看见未来的女婿跟他兴趣爱好一样,喜欢历史、文学、书法,有共同语言,他会有多高兴啊!家里的气氛肯定会有很大改善。父亲是独生子,重男轻女,他再能看到第二个外孙也是男孩,又这么帅气,他会合不上嘴的,会天天带外孙出去玩儿的……这些对我来说只是奢望和幻想。</h3><h3> 那个年代的父母不会把爱挂在嘴边,更多的是默默奉献,把爱埋在心里。父亲虽然严厉些,但他的军人风范和思想品德已经融入到我们的骨子里,让我们终生受益。等我懂事了,想孝敬父母了,已经没有机会了。[流泪]</h3><h3> </h3><h3> 2019年10月1日</h3> <h3> 当我看到国家给1949年以前参加工作、在世的离休干部颁发纪念章时,使我想起了我的父亲。他刚离休,还没来及享受离休干部待遇,1986年8月26日肺癌去世,年仅61岁。[流泪]</h3> <h3> 中国人民解放军四野補训八团三营连以上干部合影——柳州原子能摄于1950年4月18日</h3><h3>(左蹲着的是父亲)</h3> <h3> 父亲生于1925年,原名杨世福。解放前在湖南省津市市以教师的身份做地下党工作,因叛徒出卖改名为杨浩,母亲不知父亲的真实身份,父亲突然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信。直到解放后才找到家人团聚,之后母亲随军在广东人民政府工作。</h3> <h3> 父母结婚照</h3> <h3> 父亲和奶奶及两个表姑姑的合影</h3> <h3> 当年父亲做特工潜伏在学校任教师时的师生合影。</h3> <h3> 四位男教师</h3> <h3> 学校蓝球队的师生</h3> <h3> 他的学生们</h3> <h3> 父亲摆脱国民党特务的追捕,南下归队,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四野部队。</h3> <h3> 父亲在部队正在修篮球架</h3> <h3> 父母久别后的重逢</h3> <h3> 1950年4月于广州黄花岗</h3> <h3> 母亲随军在广东人民政府工作</h3> <h3>. 1956年于广州,姐姐在南方出生,名为杨南菊,寓意南方的菊花。</h3> <h3> 父亲1957年转业到天津</h3> <h3> 我是在北方出生,名为杨北梅,,寓意北方的梅花。</h3> <h3> 这是我们全家回老家湖南探亲时和四姨的合影</h3> <h3> 我六岁那年爷爷去世,全家拍照纪念我的爷爷。</h3><h3> 父亲是独生子,爷爷忠厚、老实,一生很苦,奶奶去世早,他一个人靠给人家挑水维持生活。父亲顾大家,舍小家,只能给爷爷寄点生话费。过苦日子時期饭都吃不饱,没有浑菜吃,全吃素,他老人家担水,体力消耗大,他只得用南瓜、冬瓜、红署,红萝卜煮上一大锅,当饭吃,吃咸菜,蔬菜,把苦瓜当牛肚子吃……</h3><h3><br></h3> <h3> 父亲做人的准则是“高风亮节,两袖清风。”他用毛笔写下这八字警句悬挂座右。</h3> <h3> 父亲喜欢看书、写作。</h3> <h3> 这是当年我初中时给父亲抄写的稿子。</h3> <h3> 1949年9月20日父亲的自画像</h3> <h3> 1982年父亲与搞特工时期的好友王超尘叔叔重逢。</h3> <h3></h3><h3> 此幅扇面是父亲作诗,由王超尘叔叔书写。<br></h3><h3> 久别重逢发已斑,歌罢一曲话变迁。</h3><h3> 忆昔舌耕在澧水,如今毫辉于麓山。</h3><h3> 愿将铁笔绘湘史,预祝银钩映楚天。</h3><h3> 坎坷途中得知己,安知谁效伯牙篇。</h3><h3><br></h3><h3> ——与超尘老友重逢长沙有感</h3><h3> 壬戌伏日超尘弟挥汗(壬戌为公元1982年)</h3> <h3> 父亲的诗中:“愿将铁笔绘湘史”,他的愿望是想写一部湖南湘史,他亲自去湖南搜集有关资料,已经写了一半,遗憾的是没能如愿。</h3><h3> 王超尘叔叔已经成为很有名气的大书法家了。老先生现已95岁高龄,是中国书法家协会的书法家,现为中央文史馆书画学院研究员,湖南省书法协会顾问。应验了父亲的诗句:“预祝银钩映楚天”。</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