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原创小说】城墙

施主

文字：施主

中国古建筑非常璀璨，向对保护古建作出重大贡献的梁思成先生、林徽因先生致敬。

第一章 平遥初遇

2007年9月平遥，一年一度的平遥摄影节开幕。展览厅里人头攒动。平遥古城专题的展厅内，一个三十四五岁的女子，披肩微卷发，穿着风衣，挂着相机，往围挡的绳子前倾，凑近照片。撤退的时候，后面“啊”的一声，女子回头看，看到一张年轻黝黑的脸，高女子一头，灰蓝色的眼睛半怒地看着她。女子急忙道歉。

夜晚平遥古城墙的城楼上，女子握着三脚架，脸贴近相机，在调试。眼前流光溢彩的主街在微暗的街区流动。猛然后背被撞， 相机被撞出去，女子本能地握着相机俯冲出去，男子双臂抱住她。女子回身，看见是白天被自己踩脚的男子。

女子：你君子报仇也太及时了。

男子：冤家路窄。等你拍好，一起逛逛。

女子背着相机包，和男子在平遥古城里转，古城修复得很好，城楼、角楼、街巷几乎按照原貌恢复。

男子：多亏罗哲文先生对平遥古城的保护所做的，他是梁思成的先生的学生。我是做古城古建修复的。这次来考察学习。我叫穆飞檐。

女子：穆大侠好，我是乔嘤其。我学历史的。穆，山西姓穆的是鲜卑族八大姓之一。

穆：女侠厉害啊！我是鲜卑族后裔。你和乔峰什么关系？契丹人？

乔：哈哈，我出生在苏北，爷爷是北京人。

穆：知道为什么五十六个民族中没有鲜卑族吗？鲜卑族主动汉化，消除了民族语言和风俗。

走着走着到乔住的客栈了，两人挥手告别。

第二章 平城再见

2008年春节刚过，暮霭苍茫下的平城，从高处俯瞰，越过城墙，半城瑟瑟半城火，杂乱的古城，主街道灯光亮起。文物古建与民居混杂，巷子里小饭馆门口揽客，小孩子追打嬉闹，炊烟在灯光中缭绕。

穿着军绿色猎装的穆，穿街走巷，拐进一个城墙边的小房子。屋内古朴，灯从梁上垂下，有点刺眼。

头发花白、黑瘦精干的老爷子坐在屋子中央摆弄一个木结构构件：斗拱。

穆进屋，老爷子没抬头：回来啦。

穆帮母亲端菜到堂屋里的八仙桌上，老爷子洗手坐到桌子边。屋外院子里干干净净，种了几棵枣树。

老爷子：飞檐，让你帮着弄的角楼的图纸弄完了吗？

穆：还差节点大样了。只用榫卯，不用钉子，这种手艺，没有多少工人会做了。

老爷子：所以不能失传啊！

穆妈端上来一笼莜面栲栳栳和一锅羊杂汤，笑嘻嘻看着爷俩聊天。

穆：爸妈，你们搬去跟我住吧。这里快拆迁了。

老爷子：生活了几十年了，都习惯了。

穆妈：你们穆家的祖先牌位在祠堂里，你爷爷的，太爷爷的都在，你爸舍不得走啊！

院子外传来凤凰传奇《月亮之上》的广场舞的音乐，院子之外就是城墙墙壁，城墙之上是月黑星稀的夜空。

同一时间，太原机场。

平城规划局规划处处长郭晋在接站口，看到乔嘤其和同事出来，郭晋挥手：乔嘤其。

乔穿着黑色大衣，齐肩的微卷发，比十四年前毕业时更有气质。

乔：老同学，这是我的同事小严。

二十三四岁的小帅哥小严：郭处长，您好！郭：比深圳冷多了吧？快上车吧。司机接过行李，四个人上车。

车外灯光闪亮的太原，跟北方城市其它一样，冬季有一种寒冷中的温暖。车在黑压压的高速路上行驶。司机轻声放着刀郎的歌，“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的早一些”。

乔和郭晋坐在后排，乔侧脸看特写郭晋，他矍铄有点疲惫，逆光中头发上一层土。郭晋不好意思掸了一下头发：乔总，这次的项目拜托费心了。

乔：我会尽全力的，实习的时候，我们组来的山西，那时候你就对山西满是自豪感。

车外的灯光在两人脸上冷暖交替闪着。

晚十点，太原出发三个半小时后，车接近平城，远远看见一个蒙蒙灯光中的城市。路过广场灯照射下的古城城墙，有种不真实的时光感。古城里传来零星的鞭炮声。

第二天周四上午，平城规划局会议室。郭晋和规划局的人向乔和小严介绍项目概况，投影仪的光在暗黑的会议室内闪烁着，作介绍的郭晋，严肃认真。

郭晋：平城古城墙为明洪武五年(1372年)在元故城墙旧土城上增筑而成。古城由于它重要的地理位置，一直享有“巍然重镇”，“ 北方锁钥”之称。平城是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交汇的地方，九百多年作为北魏都城。孝文帝南迁汉化，鲜卑族让过于书生气的中原文明更加强悍。

乔：领导们好！我是乔嘤其，深圳古城旅游策划公司的总工程师。在中国古代，城墙是城池的防御建筑。请看PPT。

投影仪投射到屏幕上的画面，镜头从远正面推近画面。乔的讲解：请跟随我们的镜头，感受古人的智慧和魄力。目前古城墙保护得比较好的是南京明城墙、平遥古城墙、西安古城墙。

画面上出现中国知名城墙的照片，到会人员认真看，被震撼。

乔：梁思成先生在北京城墙被拆除的时候，痛哭流涕，他曾经规划过把北京城墙修复改造成公园，增加绿化和步道，老百姓可以在城墙上散步、骑自行车。平城的城墙规划希望可以弥补梁先生的遗憾。

当天下午乔和小严跟随郭晋，一起到平城古城墙的项目现场。让乔没有想到的是著名的平城古城，那么残破。小严在瓮城中央画着草图。

穆飞檐在古城城楼的陡峭楼梯上往下走，坐下系鞋带，乔边低头看脚下，一边往上走，一头撞到穆，穆一把抓着乔，乔惊魂未定。乔抬头，露出美丽的脸庞，穆愣住了“是你？”

楼梯下老居民看见郭晋，围着他讲拆迁赔偿的事，郭晋喊：飞檐，你陪深圳来的策划师乔总看看城墙现状。

穆陪乔在城墙上转，津津乐道：当年明将姜瓖先是投清，后又反叛，多尔衮率军攻打平城，历时九个月攻之不下，后因城内弹尽粮绝，姜瓖部下杨振威投敌叛变，杀死姜瓖，把多尔衮放入城内。入城后，为泄私愤，多尔衮下令“屠城”，并把城墙削掉五尺。平城不再有往日雄风。

晚上一起吃饭，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城墙边的饭店，郭晋、乔、小严、穆四个。小饭店弥漫着羊肉汤的味道。

郭晋说：要开车，今天不喝酒。山西美食真不少，这是揪片，这是焖面，那是蘸片子。

乔从来不喝酒，那天晚上喝了三杯，说：汾酒有种醇香。喝完脸色微红，眼神迷离。穆把乔剩下的酒一口喝了，起身一起走到饭店外。

小严喝了十几杯，眼睛还是亮亮的。小严：我可以去看夜景吗？郭晋送乔回酒店。

二月的平城挺冷，郭晋在车内开了暖气，乔开了一点车窗，呼吸着新鲜空气。车里音乐是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你像一只飞来飞去的蝴蝶 ，在白雪飘飞的季节里摇曳。

郭晋：毕业实习的时候，我们九个人晚上睡老乡家的炕，太热了。乔笑了：后来我们到饭厅里聊天，你说你要回山西，你的偶像是梁思成。郭晋：项目拜托了！你在国外跑了五年，有见识，我们不能当千古罪人。

乔脸色凝重，陷入沉思：你们这次要的是城墙策划，背后需要是整个平城古城的改造定位，我是做旅游策划的，我关注的是平城的文化历史不能破坏和丢失。

第三章 重走偶像路

周五一早，穆来接乔和小严，车上穆：今天我陪你们重走当年梁思成和林徽因考察之路，今天按照他们第一次线路走。

穆：梁先生和林先生曾于1933年至1937年先后四次带领营造学社社员造访山西。华严寺和善化寺、云冈石窟、应县木塔，任意一件都是国宝啊。

三个人进入华严寺和善化寺，宣传册上写：辽金建筑，寺中保留了许多辽金时期的殿宇。善化寺则是一个比较完整的辽金时代的建筑组群。

小严：金庸写的《天龙八部》就是宋辽对抗，乔峰是我偶像。

周五下午，云岗石窟。

云冈石窟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大佛端坐中央，微笑着俯瞰芸芸众生。

三个人混在旅游团里面，导游在讲：梁先生当时说在云岗石窟中可以看到，在中国艺术的血脉中加入了强有力的外来因素，可以追溯到希腊、波斯、印度等，通过南北两条路，经西域各族及西藏，到达内地。云冈石窟就是各民族文化的交汇，你看那尊佛象印度的，那尊象波斯的。

三个人走了一圈，回到大佛前仰望。

导游的喇叭声还在介绍历史：

西晋是个短命的王朝，被北方的少数民族给灭了，于是有了五胡乱华，这一时期称为东晋十六国，这一时期还发生了著名的淝水之战。

五胡之中的鲜卑族，有个叫拓跋珪的枭雄，在大内蒙建立了代国，后来改名魏国，史称北魏，后来他的孙子拓跋焘在公元439年一统北方，而此时南边的东晋早已被刘宋政权取代，于是就进入了南北朝。

拓跋焘虽然是一代雄主，但是晚年却被宦官宗爱给谋杀了，宗爱等乱臣迎立了拓跋焘的小儿子拓跋余当了皇帝，拓跋余装傻，想方设法除掉宗爱，还是没斗过这个老太监，最终被反杀。

拓跋余死后，他的侄子拓跋浚被扶上皇位，历史上拓跋浚很聪明，当上皇帝后很快就诛杀了宗爱，并且在内政、外交、军事上都有不俗的建树，而且关键是：云冈石窟就是拓跋浚建造的，当年他爷爷拓跋焘十分仇视佛教，下令诛杀僧侣，销毁佛像经文，到了拓跋浚这里，着实是做了一件功德事。

三个人在大佛前仰望，夕阳照着大地，金光万里。乔摆好三脚架拍摄。

晚上三个人在小吃街吃到了山西特色菜：刀削面、莜麦面、羊杂粉汤和凉粉。乔心情特别好。乔喝汤， 小严呼噜噜吃面。

穆：明后天是周末，你们再呆两天，去看应县木塔。

听到应县木塔，小严半含着面，央求得看乔，乔点头，小严说：谢谢老大。

周六上午坐穆的车去应县，穆收拾过自己，换了一身皮衣，帅多了。小严黑色羽绒服黑色毛线滑雪帽，很时尚。 两个帅哥在一起很养眼。

穆：那年林徽因看完大同石窟就回去了，梁思成与莫宗江结伴去应县寻找木塔，你替林徽因弥补这个遗憾吧。

小严戴着耳机在后排睡着了，穆和乔闲聊。

穆：郭哥是条汉子，几个月在工地上没回家了，他说大同古城一定要整好，哪怕豁出这条命。

乔：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项目吗？五十年代初，我爷爷参与了北京围墙的拆除，后来他带着全家搬迁到苏北小城，因为那个小城保留着城墙。爷爷临去世的时候说他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参与拆了一段北京城墙，愧对祖先，愧对子孙后代。

乔凝神色，看着车前方：我查过资料，梁思成和他的学生罗哲文 ，还有留英建筑专家陈占祥提出了"梁陈方案"。该方案建议，在北京城西再建一座新城，而长安街就象是一根扁担，挑起北京新旧二城，新城是现代中国的政治心脏，旧城则是古代中国的城市博物馆。如果当初这个方案被采纳，就不会有古建和城墙的大面积拆毁。

穆侧脸看乔：你不像一个策划师，象国家建设部的领导。乔打了他胳膊一下。

穆说：我以前女朋友的家在城墙旁边，刚好我做那里的规划，必须把她家那一片拆了，才能把城墙救出来。她爷爷原来是在那里做点小生意，卖点旅游纪念品和小吃，后来她跟我吵了一架，就黑了我的所有联系方式，不知道去了哪里。

三个人进了应县佛宫寺，见到木塔，宣传册：至今世界最高最大的木塔：释迦塔。木塔象一个红黑色巨人，五层六檐，实为九层。这就是与埃菲尔铁塔和比萨斜塔齐名的世界三大奇塔的应县木塔。

天开始下雪，木塔塔檐渐渐染白。乔站在木塔前，慢慢举起相机。雪落在乔的头发和面颊上，她的脸红彤彤的。白色羽绒服修长的身影在雪地红塔前，象一只美丽的蝴蝶，在大雪纷飞的季节摇弋。穆在后面看着这个画面，心动了一下。

周日，穆送乔和小严去机场前，到了晋祠，雪霁蓝天下的晋祠美得不可方物。

穆：1934年8月，梁思成、林徽因第二次到山西，惊鸿一瞥，被晋祠吸引来了。

介绍册：晋祠的古建筑，首推圣母殿，是《营造法式》中所谓“副阶周匝”形式的实例。

乔在圣母殿的梁柱下，表情痴迷，用相机拍近景。穆偷偷看她，乔回头，看见穆，穆赶紧把目光移开。小严看着两人，装作没看到。

深圳家床上，乔做一个梦，在古代的城墙上，乔女扮男装，和敌将领打斗，被逼退带城楼的台阶上，倒下的时候头盔掉了，长发散下，敌将领愣住了，乔看清了，那个将领是穆，穆心疼地拉起乔。

第四章 情为何物

四月底，平城规划局。八位市委领导以及规划局、旅游局的人，包括郭晋，还有一位六十多岁白发苍苍的古城保护的专家，坐在会议桌前。

墙上贴着红色横幅：平城古城墙旅游策划方案汇报会。

同时有三家策划公司汇报，一家深圳的，一家北京的，一家太原的。

深圳公司乔穿着灰色职业套装，表情严肃，缓缓介绍：大同现在很破旧，民居与建筑文物混在一起，老百姓生活质量低，交通不便，还存在安全隐患，文物无法保护。按照梁思成对北京城墙的构想，按照“梁陈规划”的大方向，在护城河以东建新城，老城作为博物馆。那么城墙就是博物馆的一部分。

太原公司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策划师：如果大同古城完全做成博物馆的话，政府巨大的投资无法回报，除了资金，还有拆迁巨大的工程。回到正题，我们建议城墙做成收费公园，做成旅游景点。

北京公司一位四十多岁的男策划师：大同古城是重要的文物，是中华文明重要的瑰宝，你们提出的方案，就是破真造假。建议原汁原味修复。

就这三种方案到会领导发表自己的意见，会议纪要呈报市政府。

下午，悬空寺，空中楼阁在悬崖峭壁上蜿蜒，乔走在窄窄的栈道上，有点不稳。“我拉着你吧”穆回头伸出手，乔谢绝。乔一个踉跄，推了穆一把。穆惊恐：我不怕你摔下去，我担心我自己啊！穆强势地拉住乔的手。

到了最高处，两人并排眺望远方。下到最下面，乔找角度，让穆背影做了前景，拍了几张。

晚上，两人住在农家客栈，在村里转，古塔随意散落在村子里。

第二天，五台山雾气弥漫，仙气十足，两人前一通暴走。白塔和大殿，乔一通拍。

穆：1937年6月，抗战即将爆发，梁思成与林徽因、莫宗江、纪玉堂等一起，第四次到山西，直奔主题：五台山佛光寺。

佛光寺体量不大，乔没想到。穆：佛光寺大殿比故宫小多了，是我国第一宝。为什么？

乔眼睛闪着光， 摇头。穆：因为它没有被动过，是真古董。

晚上，平城城墙上。两人散步，城墙还在修复，不太好走。穆拉着乔的手，找到一片好坐而且幽静的地方。

近景很黑，远处古城就在眼前，在晕晕的灯光中。远处传来刀郎的歌声，掺杂着城墙下嘈杂的喧闹声。

晚上好冷，穆把外套给乔，衣服内的体温包围着乔的身体。乔告诉穆做的那个梦。穆：我从十六岁开始就一直做这个梦，一直到遇到你那天，才看清楚女主角的样子，谢天谢地，不太丑。乔：编吧，你！

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乔笑得不行：你二师兄附体。

穆：这是鲜卑族诗人元好问的诗歌：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背后有个故事。

穆侧脸看乔，靠近她的脸又撤回：故事想知道吗？乔看到他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如星空闪亮，突然伸手想去触摸星空，如被催眠一般。

穆握住乔的手，靠近自己的眼睛。贴在脸上：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穆说：如果我们都不能离开自己的生活环境，就飞来飞去吧。他们唇贴在一起，如沙漠甘雨。

第五章 营造法式

七月，穆约乔到雁门关，把完成的施工图给乔看，让乔提意见。看完雁门关和长城，在沙漠的帐篷里，两个人看星空。远远的，雁门关矗立，长城蜿蜒千里。

穆：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这里发生了多少故事啊！

穆古铜色的皮肤象雕塑，环拥着肌肤如雪的乔，穆边用手指划乔的后脊椎 ，边调戏：你说我把城楼位置弄偏了，有吗？乔掘强地说有。穆轻吻乔雪白的后背，在对着心脏的位置有块一元钱那么大的黑斑，停住了。乔：胎记。穆抚摸着那个奇怪的胎记。

第二天穆接到电话，母亲：你爸病了，你快回来。你哥把老爷子注解的《营造法式》拍卖了，给了老爷子一套新的，他说卖了二十万。

穆把戒指放到内口袋，收藏起来，两人返回，乔去机场机场。

乔回到深圳，穆打电话给乔：我父亲的用一生心血注解过的《营造法式》被深圳大学的老师买了。乔赶到深圳大学，找到藏书人，讲到书的主人，藏书人很感动，说已经复印，把书还给乔，再给了乔五万转交原主人，算是对注解付费。乔把一套八本书和钱寄给穆。

第六章 华屋山丘

十月初假期，穆带乔到了唐代的开阳古堡，那里在北宋和明代是中原农耕民族和北方游牧民族的战场而遭到生态破坏。

大同左云县的摩天岭长城，小八达岭，明长城蜿蜒盘踞，延伸到宁鲁口。还有李二口明长城 。

那些古城墙、古堡都快倒了，有的只有残墙断壁。残阳如血，乔看着穆飞檐的剪影，在血红的天空下，与残壁连成一体。乔拍下了这这张。

乔走过去，抱住穆。乔说：华屋山丘，华丽的古迹转眼成了土堆山丘，用影像记录下来，让后人了解，我们中华文明的灿烂历史。

两人回到平城，乔在修复实施的城墙上巡视，脸色很差，很失望。

给穆电话：怎么会是这样的效果？几乎是新东西，它已经不是古城墙，是假古董。灯光也太炫。唯一庆幸的是夯土层修复的不错，可是砖太新了。

穆：你对修复的概念是整个古城修复成大博物馆，接近历史古城原貌的大古董，这太理想化，很多现实的问题，没那么简单。

乔：你真的按照梁先生林先生的理想做的吗？我在欧洲走了不少地方，很多地方保留着几百年上千年的样子，我理解了梁先生林先生为什么在欧洲度蜜月回国，就开始测绘编写《中国建筑史》。

穆：不要激动，很多平城人比你更爱平城，是老百姓的文化责任感、很多对古建保护的人，才能走到这一步。但是关系到几十万人民生、包括古城砖成本和技术的客观问题，这不是个小古建保护那么简单。咱们古城修复是非常讲究的，比如望楼、箭楼、乾楼、洪字楼、角楼等的修复，都是砖木结构的，都遵循了四原修复原则。城墙夯土层的保护，用了多种形式。

乔：你不是崇尚工匠精神吗？我看不到细部，为什么多出与原来历史无关的大广场。

穆：你欣赏汉文帝南迁汉化，城市就是历史的叠加啊，与时俱进，城市才有生命力。

乔：我不再参与这个项目，是我太书生气了。

乔挂了电话，继续巡场。一个人在城墙工地上，留下孤独迷茫的孤单身影。

穆赶到城墙，乔已经走了。

第七章 明城墙

南京明城墙上，傍晚，明城墙有些游客，天边有晚霞，黄叶飞舞。

乔：中国很多古城，不是躺在推土机下，就是摇身变成批发市场。不想做策划了。很多少数民族的寨子，晚去一步就变成混凝土的楼群了。中国每年有上百个自然村在消失，整个中国象个大工地。

穆：你太悲观了。很庆幸，明城墙保护得很好。

穆：我父亲去世了，他一生坚守工匠精神。

乔：我也不想妥协，我就活在我理想的世界里吧。

乔讲了她的理想，已经很少被人谈起，讲到职场阿谀我诈，秋风中叹息着。

乔说最近又做了那个梦，只是有了梦的后半部分，梦里穆把乔从长长的楼梯抱下，后面他的战友在追：你一直反战，你会被处治的。穆飞身上马，把乔拉上马，乔从后面抱着穆，马狂奔向城外，一支箭射过来，乔啊的一声中箭，紧紧抱着穆。

回到现实，穆从乔身后抱着乔，用自己胸膛紧紧靠着乔梦里中箭的后背。穆说“问世间请为何物 ，直叫人生死相许。”它的故事是两只双飞雁总是一起飞到南飞回北，其中一只被猎人捕获，杀了，另外一只逃脱的，一头撞向大地自杀了。后来猎人把他们埋在汾河之上的山岗，叫雁丘。

乔泪水盈眶。乔说：我们分手吧，我想了很久，不能耽误你，你妈妈给我电话，希望你找一个能给你安稳生活的女人。八年后如果我们都还单身，我们在一起。

第八章 生死相许

2009年春节，穆妈给穆介绍了一个女孩艳妮，她爸在煤矿当总经理助理。乔没有表情地陪她逛街、看电影，看她试化妆品。最终没有能走进婚姻。以后的几年穆全部工作时间都在古城修复的工地上。乔在美国工作。

2016年12月16日，乔收到平城规划局邀请，参加围墙合拢仪式。她给穆发了微信，她已经回国了。

平城城墙已经修复完成，焕然一新，巍峨震撼。穆在工地上忙着，喜悦掩饰不住。两个同事在看手机：呀，从太原到平城七车连撞，有死伤。穆的心里一紧，赶紧掏出手机看，新闻上有现场照片，交警在处理事故现场，有一张是大巴内特写，行李散乱一地，有白色个箱子很眼熟，很像乔的。穆拨通乔的电话，嘟嘟嘟，终于有人接，有个当地口音的男人：刚才这个女的被抬走了，看样子不行了。穆一声哀嚎，发疯一样地跑去停车场。

穆联系交警，跑去伤者集中的医院，没有找到。穆呆坐在医院路边，大哭，在旅游途上的迷人笑脸和身影，在脑子里电影一样地回放。

交警大队的电话：乔嘤其的亲友吧？我们把电话和行李与伤者对上了，她在某某医院，快去吧。

电视上播着：2016年12月18日，上午11时许，随着３块铜质纪念砖在西城墙砌筑到位，最后一罐混泥土灌入，平城古城墙全面合拢，护城河全线贯通。

医院里，穆看着电视直播，乔还在昏迷中。乔昏迷中，那个梦在继续，穆把中箭后的乔放在河边，拔箭处理伤口，敷药，等她醒来。现实中，穆用草药袋给她擦试。

2018年，中国第一批从宾夕法尼亚毕业的建筑师的后代聚会，纪念梁思成和林徽因，梁思成林徽因的孙子梁鉴先生发表演讲，关于梁思成和林徽因对古建的保护。

穆和乔出现在会议厅。

注解：《营造法式》是北宋官方颁布的一部建筑设计、施工的规范书。是我国古代最完整的建筑技术书籍，标志着中国古代建筑已经发展到了较高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