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

路上老僧

<p class="ql-block">今天"三八妇女节"仅以此文祭奠三月六日刚刚仙逝的岳母江映霞。(原载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兵妈妈》一书)</p><p class="ql-block">陆幸生2021年3月8日谨记</p> <p class="ql-block">一、投身抗战踏征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岳母江映霞原来不姓江而姓蒋。1928年她出生在江苏泰兴口岸镇一个富裕的医生家庭。她的父亲毕业于南京中央大学法律系,精通英文。 1944年春天,她参加新四军的时候,已经从口岸中学初中毕业准备报考高中。清明期间,她和表姐的女儿曹亚波回到了老家东徐庄扫墓,那里有他们那个大家族高大宽敞的祖宅,祖宅是建筑魁伟飞檐翘角的进士府邸,门前甚至还竖有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碑石,据说那是乾隆时期建造的,他们的先祖中出过一位进士。那时的口岸镇已经成了日伪的沦陷区,而相差五六里地的东徐庄却是游击区,新四军苏中三分区已经在东徐庄建有民主政权。村党支部书记老徐找到她和她的姨侄女曹亚波动员她们参加新四军。无需高深的道理,只要谈到日寇和汪伪政权对于中国人民屠杀和对根据地的围剿,就能够激起两位16岁小女生的民族仇恨,使她们回忆起在在环溪小学读书时音乐老师那充满悲愤的《松花江上》的歌声。她们毅然决然填表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1988年10月岳母接到环溪小学建校六十周年纪念邀请函,她因年高体弱不能参加,但是她特地热情洋溢地回函回顾在环溪小学读书的情况。</p><p class="ql-block">环溪小学原是设在泰兴刁铺镇的中心小学,顾名思义是一所碧溪环绕风光优美的学校,只是在刁铺镇沦陷日伪之手后,才被当时颇具爱国思想的校长徐禹门迁到了他的家乡东徐庄。</p><p class="ql-block"> 岳母深情回忆道:</p><p class="ql-block"> 我印象较深的,就是当时的音乐教师,他的歌声嘹亮,那些抗日的歌词深深教育了我,他的教导使我懂得了不少革命道理,激发了我们的抗日革命热情,我的革命萌芽也由此产生,可惜这位老师的姓名已记不起来了,记得他不是当地人,他的形象,他的歌声直至今日仍深深地记着、唱着。几个学期后,我虽进入口岸中学读书,由于思想上、行动上接受不了日本鬼子的统治,不久毅然转考到解放区三临师范读书,从此直接接受了共产党、新四军的教育。在反清乡、反扫荡的抗日高潮中,我被革命风暴卷入到革命队伍中来,放弃了继续读书的机会投身抗日救亡运动。 </p><p class="ql-block">1944年夏季,岳母投考的所谓三临师范学校就是一个新四军抗日根据地宣传基地,她也没有正规听什么课,记忆中的上课就是民主政府的县长席地而坐,周围坐着一圈学生,听县长讲抗日战争的形势和日伪军对苏中四分区(南通地区)残酷的清乡围剿,激发大家的抗战热情。她们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口岸区文工团编排节目,组织宣传演出,走村串户揭露日伪罪行,动员民众参加新四军。</p> <p class="ql-block">二、烽火连天情依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岳母在参加与根据地另一所中学“工人中学”联欢时,和同台演出的岳父沈战堤相识、相知、相爱。她眼中的这位青年干部皮肤黝黑,浓眉小眼宽下巴,一头浓密黑发倒背在宽大的颧骨上,薄薄的嘴唇细白的牙齿显露出浅浅的微笑。浑身透出的机敏和激情依然使她怦然心动。</p><p class="ql-block">这是一个激情满怀的时代。高高的银杏树下土基搭建的舞台,这舞台上学校的共青团书记沈战堤,在学生大会上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号召在校青年参加新四军。随后的演出中,他身穿工人装,头戴鸭舌帽,腰扎破麻袋用他那浑厚的男高音出演男生表演唱中的领唱。这是一曲由聂耳谱曲的《大路歌》: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哪管日晒筋骨酸,嗬咳吭!</p><p class="ql-block">合力拉绳莫偷懒,嗬嗬咳!</p><p class="ql-block">团结一心,不怕铁滚重如山,嗬咳吭!</p><p class="ql-block">大家努力,一齐向前,</p><p class="ql-block">大家努力,一齐向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当那深沉慷慨的歌声伴随激越的手风琴声在她耳际响起时,江映霞要追随中国共产党,去开凿自己心目中的自由大路,而当今的自由首先时民族的自由,民族自由的象征就是中国共产党,眼前党的象征就是舞台上这位多才多艺青年才俊,学校的党支部副书记兼团委书记沈战堤。此刻,沈战堤再次在青年们热烈的掌声中带领着合唱队队员放声高歌《开路先锋》:</p><p class="ql-block">炸倒了山峰,大路好开工,</p><p class="ql-block">挺起了心胸,团结不要松,</p><p class="ql-block">我们是开路的先锋!</p><p class="ql-block">压平路上的崎岖,</p><p class="ql-block">辗碎前面的艰难,</p><p class="ql-block">背起重担朝前走,</p><p class="ql-block">自由大路快筑完。”</p><p class="ql-block">一曲激起年轻共产党员江映霞胸中的千层浪,眼前这位青年偶像从此有如她纯净水域中领航的小舟,随心潮澎湃逶迤的思绪走进她的视线,直到人生的海平线归于寂灭,小舟倾覆于凶险的汪洋,而他们的灵魂已经在此刻合而为一,她要追随他永远也不曾泯灭的身影直至永远……而此刻她要追随的却是他所孜孜以求的事业——随中国共产党肩负起挽救民族危亡的大业,去开凿中华民族的自由大路。</p><p class="ql-block">演出结束,她和她的姨侄女在舞台下等待他的身影,他却没有出现。当她们有点失望准备离去时,身后那棵百年的老银杏树黄叶披纷的茂密树叶丛中却传来对她的呼喊声,那熟悉的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江映霞、江映霞”她茫然四顾却没有发现他的人影。</p><p class="ql-block">曹亚波拍着她的肩膀用手指着头顶的银杏树茂密的树冠意味深长地说:“映霞,他在叫你呢!”她抬头看到了一个人影正在树上向她招手,正是他。她脸颊上不禁有点发热,心中怦怦直跳。他矫健的身影从高高的树上,噔噔地像是猴子那般从树的枝叶丛中,滑向粗壮的树干,旋即出现在她们的面前。</p><p class="ql-block">她问:“你怎么跑到树上去了” </p><p class="ql-block">他呵呵一笑爽朗地说:“我知道你们要来找我的。共产党员同志们,我特地准备点白果招待你们。”</p><p class="ql-block">他们一边在炭火炉上烤着白果,磕开滚烫的白色果壳,剥去薄薄的淡红色果皮,品尝着喷香的绿色果肉。喝着沈战堤斟上的银杏茶,一边却在畅谈革命人生。</p><p class="ql-block">1945年未来的岳母因为表现突出,被组织推荐去三分区设在宝应县的苏中公学(抗大九分校),她正式入伍参军,成了年轻的新四军女战士。而她的姨侄女则去了新四军一师的野战医院,岳父依然留在地方从事学运工作,那时候他已经成了口岸区的区委书记。</p> <p class="ql-block">三、在水一方情相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江映霞终身记着那一天。那是油菜花泛黄的季节,牛毛细雨打湿了地面,她们一行十二个新四军女战士冒雨出发。负责护送的区委书记兼锄奸队长沈战堤简单地介绍了此行的目的,就是穿越汪伪的层层封锁线,将她们护送到里下河地区的宝应县,去苏中行署的苏中公学。</p><p class="ql-block">她们和沈战堤带领的五个武工队员在深夜出发了。一路上据点林立,光卡重重,途径的几个县要绕过层层封锁线,只能白天绕道走小路,晚上悄悄过关卡。有时夜间过关卡能够看到日本兵碉楼上闪烁的灯光,隐藏在公路旁玉米地中的新四军女战士,清晰地看见来回巡逻的日军哨兵。当晚她们通过第一道封锁线到达交通站。</p><p class="ql-block">休整一天后,提着驳壳枪一身夜行短打的沈战堤,召集大家提出要求:“今夜我们将越过公路,渡过里下河去苏中行署宝应的根据地到达目的地。为了安全到达,你们一定要听从指挥,不要紧张,不许出声,动着要快,不能掉队,途中不休息,要一鼓作气到达目的地。过河时三个人一组,坐在大木桶里,一上岸就迅速穿过公路,到水稻田里埋伏下来。”</p><p class="ql-block">在秋风瑟瑟的芦苇荡边,少女江映霞和护送她们去根据地的沈战堤及除奸队员告别,在握手分别那一瞬间,一种特殊的感觉涌向她的心头,她凝视着那双款款深情注目着她眼睛,仿佛一股热流涌上她的眼帘,泪水充盈着她的双眸,她赶紧别过头去和眼前的除奸队长挥挥手和她的同伴跨进了木桶,木桶沿着宝应湖湖面在南北两岸上早已打上粗绳,女战士们双手紧紧攥紧了麻绳,奋力朝前拉动木桶,就这样漂流到了对岸。</p><p class="ql-block">果然沈战堤通过交通站做了精心而周到的安排。回望烟雨迷茫的对岸,她仿佛想到《诗经》中的《秦风·蒹葭》一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p><p class="ql-block">她分明看到沈战堤那欣长瘦小的身体屹立在苍茫风雨之中,在芦花飘拂的岸上目送着她们安全地登上彼岸,他才向她们频频挥手告别。</p><p class="ql-block">多少年过后,他仿佛一直站在那片芦花飞扬的岸边等待她的归来。我们的同志在对岸接应,她们安全抵达苏中公学,青年沈战堤的形象从此深深烙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懵懵懂懂的她并不知道她开始恋爱了,那是战争年代,抗战胜利后他们将面对共同的敌人,国民党的围剿和反扑。他们其实是无暇在花前月下去卿卿我我般谈恋爱的。</p> <p class="ql-block">四、战火青春情依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46年,新四军北上集聚,准备开打淮海大战。江映霞要随大部队北撤了。那时的苏中公学已改名为华东抗日军政大学。她已经成了军大的文书。</p><p class="ql-block">她随着军大撤到山东后,先后参加了济南战役、淮海大战和渡江战役,在战火的考验中开始成长为一位真正的战士。她只能通过零零星星传言打听沈战堤的消息,她知道沈战堤在大部队北撤后坚持留在了敌后,在艰难困苦中和国民党反动派做着艰苦卓绝的斗争。</p><p class="ql-block">1946年在山东枣庄集结的江映霞脱下了新四军的灰布军服,换上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黄色军装,她收到了18岁的年轻区委书记沈战堤辗转寄来的一封信,信中年轻的区委书记称她为“江映霞同志”,一切显得很正式、很革命的样子,并不像她收到军大战友颤颤兢兢偷偷递过来的照片,背面写着的称呼“亲爱的霞”那般令人觉着有些愕然和不知所措。</p><p class="ql-block">小沈在信中只是鼓励她在部队好好工作为革命多做贡献。寥寥数语,看得江映霞脸红心跳的,信中竟然还夹着一张区委书记穿着新四军军装的照片和两元钱,她一时不理解他夹钱的意思,直到解放后再次联系上战堤,她才搞明白那是请她回信的意思。</p><p class="ql-block">她没有回信。换装后内外衣只有一套,外衣还好说,内衣没有换洗的确不方便。她收到钱心想这下好了可以上街到裁缝铺去做一套内衣了,她拿着浆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色床单,去了枣庄街上的裁缝铺做了一身内衣裤花了一元八角,还剩两角钱,她到茶水铺换了一碗茶水。而那种爱是少男少女之间朦朦胧胧的感觉,在战争年代这种感觉往往为突如其来爆发的战斗所冲淡。战火纷飞,硝烟弥漫,暂时阻隔了双方对于情感的追逐。</p><p class="ql-block"><br></p><h1>大军北撤,作为区委书记的沈战堤被留在了敌后,冒着生命危险,面对国军和还乡团的围剿,开展游击战,也是九死一生。</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五、奔赴前线战士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时的华东军政大学隶属华东第三野战军,负责培训前方的军政干部,经过短期学习休整培训后重返前线,任务特别繁重,受到华野领导的特别关注,为保证学校的安全,1947年秋撤到胶东地区。国军于当年春季发动十万大军对我山东解放区发动进功,扬言全歼我主力部队在黄河以南,并准备掘开黄河大坝,放水淹没我军。校部是在夜晚接到全校迅速转移渡过黄河的通知。但是,我岳母所在的大队全体人员却在当晚观看歌剧《白毛女》。大队部无人接电话。校部紧急派人一路沿着电话线查到大队部,作为大队文书的岳母,立即派人通知各中队,做好次日撤退准备。</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下午,部队冒雨出发,准备三天后开始强度黄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午夜,部队来到黄河支流小清河,沿途在向导的指引下只有马灯照明。护送军校转移的部队战士和民工奋不顾身地跳下水中用肩膀扛着木桩、木板架起一座长长的浮桥,保证大军渡河。岳母背着背包和大队部的铁皮文件箱踏在上下左右摇晃的浮桥上,抬头唯见闪烁迷离水天一色的茫茫大河,几乎为浪潮卷入河中,那时她正来例假,浑身酸软,下腹阵阵疼痛,为了保险起见她是趴在浮桥上紧贴水面,在冰冷的河水浸泡中爬过河去的。 </p><p class="ql-block">渡过小清河,她穿着潮湿的军装,又继续行军几小时后天已大亮,为躲避敌军追赶和飞机轰炸,大部队在黄河边上隐蔽下来,她才有机会在老乡家中,将潮湿的棉军装烤干。等待在深夜抢渡黄河。此刻,站在黄河边上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河的对岸,她想象中会很快渡过去,然而由于水流湍急,不能逆流行舟,只能顺流绕道,再回转。一船能渡百人光船夫就有十多人,要渡两小时。是夜,军校全体人员顺利渡过黄河,又在瀑雨中急行军两小时到达集聚地,对于这次抢渡黄河岳母有生动的回忆,我在此为了节省篇幅从简叙述了。</p><p class="ql-block">对于奔赴济南前线岳母回忆录中,有详细的描述,比较生动,我还是摘录她的原文,还原当时的场景:</p><p class="ql-block">1948年,我军开始大反攻。我华东野战军于秋季首先集中了全部主力攻打第一大城市——山东济南城。前线指挥部要求华东军政大学派部分同志去前线负责城市接管工作。我是被抽调去前线的一员,过去只听到从前线来军大学习的同志讲战斗的情况和英雄们的故事,心中好激动、好羡慕,希望自己也能够到前线去参加战斗,这次总算是如愿以偿,心里感到特别高兴。</p><p class="ql-block">前线指挥部,要求必须于农历中秋节前赶到济南。那时无交通工具,全靠两条腿走路。我们从山东潍坊出发,离济南不但路途远,最艰苦的是要越过高高的泰山,才能到济南前线。鼓劲儿跑了几天,到泰山脚下时,天下着濛濛细雨,远远地看到泰山在云遮雾罩中,朦朦胧胧,险峻陡峭,直插云霄。为了能按时赶到济南,在向导的带领下,我们走着小路,曲曲折折,深一脚,浅一脚,我是踉踉跄跄地跟着部队,走得很艰难。走着走着雨越下越大,前面的同志看不到后面的人,可为了奔赴前线,解放济南,谁也不畏惧这山高路险。当我们快接近顶峰时,云雾就在我们身边缭绕,恍如进入仙境。忽然雷声隆隆,电光闪闪,下起了瓢泼大雨。我们个个像落汤鸡似的,浑身被雨淋得透湿。前面传下命令,要我们加快速度。真是奇怪,待我们爬了一段山路之后,雨忽然停了,雷声、闪电和云雾落到了我们脚下,原来我们已经穿过云层到达了顶峰。同志们开玩笑地说:“我们都在天上走,做了神仙啦!”说实话,我真想好好欣赏一下泰山美景,尽管天很黑,看不到什么。但山里的空气清新怡人。我当时感到实在太累了,坐下来休息时,我都快睡着了。这时上级命令我们快速下山,可下山的小路更难走,因为刚下过雨,路又滑又泥泞,无法迈步,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我们只能一个接着一个横着往下走,遇到较危险的地方,部队的男同志就在下面等着。到山路稍微平整的地方,部队领导为了照顾我,要我牵着他的皮带,把眼睛闭着,脚不停地跟着走,这样可以睡一会。这是我们战斗行军的经验。我当时就是一边走,一边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们进了济南城,人民群众正在敲锣打鼓欢迎我们。等梦醒来,果然精神好多了。当晚,我们赶到了济南城郊,信号弹一个接一个的升上天空,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激烈的枪炮声响个不停。领导担心我害怕和紧张,再三关照我要紧跟部队,不要东张西望,大胆地往前走。说着说着一颗信号弹掉在我身边,我第一次看到信号弹这么亮,把大地照得像白天那样亮,四周的景物被照得清清楚楚。我听到呼啸的子弹从我头顶飞过。队长告诉我说,子弹从头顶飞过不要紧,说明已接近前线,怕就怕子弹没有声音,这说明你中弹了,所以越接近前线越要往前冲。我当时并不十分害怕,但心情既紧张有好奇,总想看看战场是什么样子。到济南街头时,看到马路上有不少残兵败将和缺胳膊少腿的伤员躺在路边,血肉模糊,心想前方的战斗是何等的残酷激烈,而我们这些既是后方又是前线的人吃点苦受点累算不了什么。</p><p class="ql-block">前方突然传来胜利的喜讯,困守济南飞机场的国民党吴化文率部起义,战斗基本结束。枪炮声已集中到了城里,不久又传来好消息,王耀武逃跑,我大部队继续追击,攻打千佛山,敌人已退守集中到城郊。前指要求我们迅速前进,我们赶到城里大明湖时,有的部队已经在打扫战场,运送伤员。我看到大明湖原本清澈的湖水已被鲜血染红,说明这里战斗激烈,死伤人员较多。我们负责接管任务,主要是把战俘集中起来,向他们宣传讲解党的政策,要他们老老实实听指挥,把一部分军官集中起来带到华东军政大学去接受教育和改造。不少投诚的士兵则随时编入到我们的队伍中去。</p><p class="ql-block">济南解放了,人民群众欢欣鼓舞,负责接管任务的部队,大部分到军管会去工作,我们华东军大的同志均被分配到航空司令部工作。因那时国民党反动派的飞机还不断到济南上空干扰和轰炸,我高射炮部队还日夜坚守岗位,防空司令部也得日夜工作和轮流值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济南战役后军校隆重举行了庆功大会,她受到了表彰,为带病保护文件,成功抢渡黄河,她被追记荣立三等功。为此,她专门在毛主席像前留影纪念。</span></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六、战后重逢结良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全国解放后,沈战堤成了泰州团地委学生部长,江映霞在华东军政大学学生总队四大队担任副指导员 。已经有不少首长开始追求年轻的岳母,当然还有一些同事婉转着表达着爱慕之意 ,有不少都是身经百战年轻老战士,但是她都婉言谢绝了。</p><p class="ql-block">我未来的岳母心中已经深藏着一个人,那就是远在苏中的未来岳父沈战堤。</p><p class="ql-block">在她接到沈战堤第二封信和第二张照片的时候,她回了信并回赠了照片,至今看到当年的老照片,照片中的岳父,稍显老相,浓眉细眼宽下巴,远远谈不上英俊魁梧,照片的背后写着这么一段话:</p><p class="ql-block">映霞:送张照片给您!希我们今后能更好地互相帮助求进步更好地去为党和人民的事业去斗争。</p><p class="ql-block"> 最亲爱的战友战堤</p><p class="ql-block"> 12、6</p><p class="ql-block">就是这位貌不惊人的青年在新四军苏中根据地的十三岁就担任解放区的儿童团长,十五岁加入中国共产党。尤其是在新四军北撤后的坚持敌后斗争中曾担任区委书记区锄奸队队长,不顾战友一再劝阻冒着生命危险突破敌人的封锁线去探望受到敌军重重围困生命垂危的区小队队长,但是他见到的战友已经牺牲,仅在衣袋中发现一纸蘸着鲜血写的遗书,希望将他在中学读书的弟弟带入革命队伍。沈战堤在百般困苦中根据遗嘱带出烈士的弟弟,介绍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57年这位在扬州教育界工作的弟弟,因出言不慎差点被打成右派,再次危难之际向沈战堤求救,岳父再次伸出援手,将他调到了省体委担任秘书,没有料到的是这位弟弟文革中恩将仇报起来造反,以身边人的身份起来揭发岳父的所谓问题。诚如张爱玲所言,动荡中的人性更显真切。真善美与假丑恶的交替显现,显示了人性的复杂多面。 </p><p class="ql-block">相对于真善美也是如此,岳父当年送给岳母的照片和照片后面的那段真实情感倾诉,使得岳母铭记了终身,无论风和日丽的共享欢乐还是黑云压城时的风雨兼程相濡以沫,那时的爱情、那时的人,永远使人仰慕,因为他们的纯洁情感是建立在崇高理想和至真人性之上的,因而更加像是窖藏已久的佳酿那样绵延悠长,使人回味。</p><p class="ql-block">岳父和岳母就这样建立了通信联系。他们在紧张工作时,感情日益加深,终于水到渠成, 有情人终成眷属,1951年他们结婚了。两位新人的第一个孩子正在岳母的肚子里孕育着。华东军大的干部即将分流到新组建的南京军事学院和南京高级步校,岳母已经内定编入军事学院政教队。此刻,苏北军区的调令已经发到了华东军区。岳母是怀揣着苏北军区组织部的特殊介绍信去了泰州军分区。介绍信上明确注明该同志不允许转业地方工作。在泰州军分区她负责主编小报,编写、校对、刻印全是她一人。在当时泰州地委书记兼军分区政委谢克西的干预下,岳母脱下军装转业到了泰州团地委担任学生部副部长、沈战堤是部长。</p><p class="ql-block">1952年苏北行署和苏南行署合并江苏建省,他们夫妻双双调任新成立的团省委。岳父出任军体部长,她在宣传部任科长。解放初期的青春岁月里,他们过着幸福甜蜜的生活,她似乎更沉湎于小家庭的温情中,因为解放后我岳母似乎是接二连三地生孩子,一年一个,直到生了两男两女,他们觉得不能再要了,才终止了这场干部之间生育上的竞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等到她回归到了政治女性的角色,已经调到机关总团委宣传部担任部长,后又去了省委讲师团、宣传部宣传处担任指导员。1962年她去了南京师范学院,担任外语系党总支副书记。文革中岳父死于非命,她却背着“三反分子、走资派”家属的黑锅,带着身心的创痛,奇迹般地担任了美术系的党总支书记,使她有条件以革命干部的身份保护了美术系的一帮精英,比如秦宣夫、吕斯百、杨建侯等著名教授。她骄傲地说,她在美术系担任领导期间,没有整过一个人,而且保留了一批难得的人才,如著名书法家尉天池因为家庭成分不好,差点被打发回老家徐州,被她挽留了下来,并推荐担任了省人大代表。有一次我在省文联开会遇见了担任省书法家协会主席的尉老,提到我是江映霞的女婿时,老尉竖起大拇指说:“你岳母是大好人”。在这期间,她含辛茹苦地带大了四个未成年的子女。</h1><p class="ql-block"><br></p> <h1>【苏幕遮】•肝胆相照,乘飞枕上梦</h1><h1><br>世间路,谁与共?烽火连云,携手欣相逢。山迢水遥寒露重。<br>肝胆相照,乘飞枕上梦。<br>狂飙起,折苍松。泪雨霖霖,人去暮鸦送。夜静更深罗帐空。<br>冷透薄衾,心底相思痛。</h1><h3><br></h3><h3>2014年5月於秦淮河畔</h3><h1><br></h1><h3></h3><h3></h3> <h3><font color="#ed2308">1949年参加渡江战役时为华东军政大学女生队副指导员</font></h3> <p class="ql-block">岳母江映霞於二0二一年二月春节前,过完九十三岁生日。终因病重,经组织动员、子女恳求於二月九日入院治疗。三月六日晚七时二十四分经抢救无效,与世长辞。</p> <h3><font color="#ed2308">岳父岳母结婚照</font></h3> <h3><font color="#ed2308">在南京祖堂山墓地悼念丈夫沈战堤</font></h3> <h3><font color="#ed2308">华东军政大学四大队连以上干部合影</font></h3> <h3><font color="#ed2308">参加解放济南战役在济南郊外留影</font></h3> <h3><font color="#ed2308">济南战役中立三等功在领袖像前留影</font></h3> <h3><font color="#ed2308">占领济南后成立防空司令部任司令部机械书记</font></h3> <h3><font color="#ed2308">南京解放后的留影</font></h3> <h3><font color="#ed2308">在江苏省委宣传部任理论处指导员</font></h3> <h3><font color="#ed2308">江苏省委为沈战堤平反文件</font></h3> <h3>新华日报发表的悼念沈战堤文章</h3> <h3><font color="#ed2308">彭冲副委员长题写的沈战堤之墓</font></h3> <h3><font color="#ed2308">与姨侄女曹亚波共同拜访彭冲老人</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