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情怀

悬铃木

　　一个人，不管年龄有多大，老屋可能是他一辈子的情怀。　　

20岁之前，我在农村老家随着爷爷奶奶长大，爷爷奶奶的老屋便是我的老屋。如今，我都已经是个40岁的男人了，对老屋更是有一种特别的情怀，总想有一天，能回到老屋，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都梦回到了老屋，等我醒来时，事实告诉我，一切只是个梦幻而已。　　

20岁之后，我上了大学，在老屋待的时间便只有四个寒暑假；24岁之后，我参加了工作，在老屋待的日子便屈指可数了；爷爷奶奶相继过世之后，我只在老屋的原址上待过一个晚上，因为老屋已经不复存在，我住的只是翻新后的“老屋”。　　

原先的老屋是用泥巴砌成的瓦房，在90年代之前，这种泥巴墙瓦房在农村很多，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很多农民在城里务工挣了钱，陆续地把泥巴墙瓦房换成了砖瓦房平房或楼房，而我家没有人在城市里打工挣钱，便一直住在泥巴墙的老房子里面。一直到我上了大学后，因老屋实在要倒闭了，几个已经出嫁的姑姑共同出资帮助爷爷奶奶把摇摇欲坠的泥巴墙房子改建成了砖瓦房，不过改建后的砖瓦房比原来的老屋小了不少，只适合爷爷奶奶两人居住。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在农村的岁月一直有老屋的陪伴。　　

原先的老屋一共有四间，一间堂屋、一间卧室、一间牛屋、一间厨房（老家叫锅间），而老屋里面却居住着五口人，爷爷、奶奶、三姑、小姑和我，两个姑姑睡卧室，爷爷奶奶带我在堂屋开了一铺床。等我上初中时，我还睡过厨房，不过没有睡长久，两个姑姑相继出嫁之后，我便有条件睡到了卧室。卧室虽然也很简陋，但是对我来说，毕竟是拥有了个单间，也是一件巨幸福的事情了。但那时老屋的墙体已经倾斜得很厉害了，我感觉卧室靠近西侧的墙面向里面倾斜起码有20度，南北的墙体也开了好几道拳头般大小的缝隙，好在后面的好几年，墙体一直就那样坚挺地保持着，没有什么变化，我便对老屋有了信心。记得，有一年外面闹地震的谣传很凶，很多村民都不敢住在房子里面，他们纷纷搭建帐篷睡在外面，我却没有轻信谣言，一直大胆地住在摇摇欲坠的老屋里面，可能是那时的我对老屋有足够信心的缘故吧。　　

老屋是个特别有人气的地方。奶奶的人缘在村里极好，所以到家里来串门的人特别多，待在老屋里面是一件特别充实的事，不管晴天或阴天、白天或晚上，只要奶奶在家，总会有邻居来家找奶奶聊天，家里整天像开茶花会似的热闹。姑姑们在出嫁之前，除了在田间做些农活之外，便待在家里做渔网，一边做渔网，一边听收音机里面的广播剧，我也常常沉醉在广播剧的剧情中。等把渔网卖了钱，姑姑还会吩咐我去村里面的小卖部买些零食来打牙祭。那时的零食不像现在这么丰富，现在的超市零食丰富得你都不知道要买什么，我常常带女儿逛超市购物，往往一圈逛下来，看琳琅满目的零食花了眼，经常只是买一瓶矿泉水，但那时村里小卖部的零食少得用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无非是牛轧糖、麻饼子、花生米、麻花或是瓜子之类的，我和姑姑最爱吃的是麻花和瓜子。那时我最开心的一件事情，便是帮助姑姑去小卖部买麻花和瓜子，因为除了能打牙祭，还能得点小费，记得那时的麻花是一角钱一支，瓜子也是一角钱一小袋（约半两），姑姑通常给我一元钱，说麻花或瓜子随便买九样，意味着我还要得一角钱的小费。有时候，姑姑也将要买的九样零食说死，比如姑姑吩咐我买四支麻花、五包瓜子，我怕买错，一出家门，我便在嘴里面叨咕着“四支麻花、五包瓜子”，一直叨咕到小卖部。有时候，小卖部的张老头突然使坏似的问我：小勇子，你今天还是要买四支麻花、五包瓜子吗？经他这么一打岔，我便头脑突然神经短路似的，忘记了一路上我叨咕的词，经常因买错东西而被罚跑第二趟腿，好在路途不是很远，且既有零食又有小费，我还是满心欢喜地去跑腿。　　

老屋虽然歪歪斜斜，但都是原始材料垒积成的，住在里面特别环保舒服，不必担心有什么甲醛污染，厨房水缸里面的水都可以直接舀出来喝，由于用明矾沉淀过杂质，喝起来特别甘甜。住在老屋里面，透过泥巴墙上几扇猫耳洞似的窗户，看外面的世界也是满眼的乡土色，特别地养眼。老屋前面是一块特别大的晒谷场，回想起来那晒谷场该有两个篮球场大吧。爷爷做贩牛生意以后，晒谷场的一半便用来养牛和堆放牛吃的稻草，可能是怕牛晒到太阳，爷爷还在晒谷场的东南侧拐角栽了一棵两层楼房高的大杨树，我不知道栓在杨树下的牛儿们有没有记忆，但那棵大杨树却成了我童年最美的记忆之一，我和弟弟暑假的大部分时光，便是在那棵大杨树下面度过的，我们常常用绳子系着一根棒槌吊在杨树叉子上荡秋千，一荡便是一个夏天。　　

老屋四周还被父亲种了不少苦楝树，我经常采摘上面的苦楝果做子弹，插在用橡皮筋自制的绷子枪上，和村里的小伙伴打楝树果子仗。有时特沉迷剧情，玩鬼子进村游戏时，我扮演小兵张嘎躲在苦楝树上半天不知道下来，连吃饭都忘记了，直到奶奶在门口喊我的名字，我才知道要回去吃饭。反正就在老屋的后面，溜下苦楝树，几步便来到了老屋的门口，奶奶还一脸惊讶地盯着我看，嘴里责怪道：小豆子，哪儿玩去了，吃饭也不记得回来啊。我只是一龇牙，也不答话，便直奔厨房盛饭吃。

一转眼，我都40岁了，关于老屋的一切都物是人非了，特别是一到节假日，真羡慕那些能回老家住老屋的同事们。　　

我现在住的房子是2005年买的，由于工作原因，我在苏北足足待了整整10年，直到2013年我才调回来工作，所以到目前为止，在现在的房子里面我只住了6年的时间，而女儿却在现在的房子里面住了整整10年。由于是本市第一代商品房的缘故，现在住的房子很多设施已经老旧了，且每天要爬六层楼上下，我和爱人想把房子卖了换一个改善型的住房，而女儿却十分地不愿意，我想该是女儿也有老屋的情怀了吧。

文：悬铃木 图：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