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童年

妮子李

　　秋天面含微笑，脸色微红，迈着悠悠的步子，来收获这一年的果实了。

为了迎接秋天的到来，大地早早的让孩子们盛装穿戴好，披红挂绿，姿态万千的张罗着，在一阵秋风荡漾的日子，集体上场，表演华丽的金秋之恋。

那大片的原野里，金黄的、雪白的玉米等不及秋风把包衣吹干，早早的从房间里探出头来，东张西望，看看周围的姐妹睡醒了没有；大朵大朵雪白的棉花，穿着高贵的蓬蓬裙，端坐在闺房中，等着滴滴答答的唢呐迎嫁的时光；这是花生吧！好大的一嘟噜，怕有几十个胖小子，鼓胀着肚皮，你推我搡的，是要比一比谁的肚子圆溜？红薯地里怎么那么多人，什么事嚷的那么起劲？走进瞧瞧，原来是红薯收获机在和人工收红薯比赛呢。看看，收获机走过的地方，一溜烟的紫红宝贝。一个不小心，被绊个趔趄，原来是一个足球大小的红薯在搞怪呢！还有，丘陵上，那高高低低的向日葵，沉重的身子像是要坚持不住了，孕育了太多的儿女，是该送进产房，呼啦啦大生产了……

　　秋天的农村，实在太艳丽、太热闹、太惹人眼了。

来不及细数的，还有大红的甜滋滋的枣，水汪汪的紫红葡萄，绿莹莹的白菜真可爱。来！拔一个胳膊粗的大萝卜，摘一根带着露珠的嫩黄瓜，熬一锅大枣、金瓜小米粥，贴上几个金黄的玉米面的铁锅饼子……吸溜溜、吸溜溜咽口水了。这样的饭是小时候天天吃的家常饭，现在，可是营养专家建议的养生餐了。

80年代前后的人，说起童年，总能一二三的说出好几件有趣的童年往事。可是大多离不开田野、村庄、小溪、绿树、蓝天、劳动、小动物、调皮捣蛋等等。很少有人会说起学习的压力，升学的郁闷，这个群体的童年世界，留在心里的还是有很多美好的记忆的。

我也有几个小故事。

第一个故事，邻居奶奶说，没见过这么玍古（gagu抠门）的妮子。四五岁吧！我家包饺子（那时候一年也吃不上几次饺子）。邻居李奶奶知道了，说来我家盛一碗。我一听，撒丫子跑回家，赶紧把篱笆门关上，还抱了两个木棍顶起来。李奶奶隔着门喊，顶门不管用，我从房顶上也能过去，你家的饺子非吃嘴里不可。我急了，嗖嗖爬上梯子坐在上面。看我玍古的样子，大人们越发起劲，妮，可不能下来，你下来你家的饺子就没了。我抬抬头，一副战斗的姿态，坚定又勇敢，越发做的稳起来。现在想来，真是好笑至极！

唯一一次挨父亲打。五岁，在大街上和小伙伴玩的昏天黑地，饿了，一溜烟跑回家，院子里散步的一群鸡被我惊的扑楞扑楞四处逃窜，父亲辛苦一上午托出的煤球被踩的一片狼藉。父亲一个大巴掌把我打在地上，我嚎啕大哭，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落。父亲瞬间又心疼，抱我起来，给我个大苹果……阳光晒着的小东房，雪白的梨花树下，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坐在地上，抹眼泪。直到今天，奇怪的是，这个场景依然非常清晰、亲切。

七八岁。年前父亲买了一兜苹果，回来锁在柜子里(柜子是过去的老式样，上层三个抽屉，下层一个大开扇)。父亲把苹果锁在下面的大开扇里，上层的两个抽屉也上了锁，只留左边一个可以打开。大人不在家，我的嗅觉便特别灵敏，总能闻到苹果散发出的若隐若现的香甜，太诱人……转了几圈，香味越来越浓，忍不住，把左边的抽屉拽出来，斜伸进胳膊想捞一个，可是胳膊太短，总是够不着……怎么办？去锅台上找一个勺子，不费力气就能捞一个上来，伟大的发现诞生，我家的苹果日渐减少。等到要过年的时候，一兜就没几个了。想来父亲肯定知道苹果的去处，只是没记得打我、骂我。

还是七八岁的年纪。邻居有个患侏儒症的奶奶。身高一米左右。有一次，奶奶来我家借东西，我拉着人家的衣角，非得和人家比高低。我家养的鹅看我和奶奶拉扯，扭动着胖胖的身子伸着脖子啄人。一时间，我追小脚奶奶，大白鹅追我俩……满院子的闹腾、喧嚣。至于如何结束，没印象了，只记得当时小脚奶奶矮胖的身材拧着身子挣脱的样子，让我笑到肚子疼。童年，什么有趣的事都有可能发生，甚至无礼和无知。但那时却没有丝毫的恶意。第二天见到奶奶，我还会甜甜的喊“奶奶”，还会热情的帮她抬水，帮她喊爷爷吃饭。

埋在箱子底层的奖状。小学期间，成绩还可。最糟糕的一次考了年级第七名，习惯了每年抱个奖状回家，心想，这第七名无论如何是没法过年了。我趴在课桌上哭了整整一上午。后来有同学报告老师，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对我说，平时学习不错，怎么这次考砸了？这样吧，综合考虑你的成绩，给你发一个“三好学生”奖状吧，这比前三名的奖状可有分量，不能再哭了。我自知这张奖状来的不够硬气，回家，就把它放在衣柜的最底层，再也没有拿出来。……

没有哥哥的童年是遗憾。我只有一个弟弟，我大弟弟四岁。我五年级，弟弟读一年级。有一次弟弟和同学吵架，被同学的姐姐欺负。我问明原因，特想揍她一顿为弟弟报仇。又深知自己瘦小无力不会打架，便拉上弟弟去找人家讲理。周围围了一圈同学，直到把那姐姐说的脸红耳赤，哑口无言才罢休。那个时候我就突然觉得，要是有个哥哥该多好，我和弟弟都不会被欺负了。后来又有几个瞬间，加深了我想有个哥哥的念头。一是同学吵架，有哥哥的一方总会说，告诉我哥，让我哥揍你。这句话总让人觉得很有依靠。二是放学后，总有一些哥哥在门口把着门等妹妹放学，然后给妹妹背上书包，而妹妹就和小伙伴一边玩一边踢着石子回家了。三是多年以后，看一档节目，刘涛讲他哥哥平时都懒得搭理她，可是她一旦遇到事情，她哥哥会带着一帮男同学风一般的冲下来，问，妹妹，没事吧！听到这，我早已泪流满面，原来，这个情景竟是多年来我心底深藏、渴望而又不得实现的。有个哥哥，是我小时候的梦想，只是，这个梦想这辈子难得实现了。

　　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

秋天，亦是放飞记忆，拾零捡碎的季节。

一丛草黄，半山叶红，疏影婆娑果浓香。

好一个！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