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恩师

水木清华

怀念恩师

原创 水木清华

 

程老师走了，永远永远走了！

这一消息如炸雷惊空，让我的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惊愕！悲伤！痛心疾首！

早几年，便从另一个老师口中听到程老师因病不上课，请假了。我当时心一惊，这年头，似乎只有那会事才称得上是病了。转而又暗暗提示自己：不会的，程老师身强力壮，肯定是想趁年轻，转转行，下下海。这样的请假，借口罢了。如此精明能干的一个人，一辈子当教师，实是太屈才了。经这一想，倒在心中对那位“好心”告知的老师，徒升起了几分怨：怎么能随便咒人呢？

后来，有一次在博茂市场买菜时，远远地见到了程老师。我心中大喜，快步穿过人群，扯高声线叫起来，“程老师！”如果没记错，这应是我初中毕业后第一次见到程老师。十多年了，程老师一下便叫出我的名字。人到中年，在恩师面前，忽有捡起青葱岁月之感，便叽叽喳喳地说过不停。看到程老师比以前白了，胖了，心中一阵阵窃喜：看，程老师身子棒棒的！

记得今年教师节，我在初中微信群里对程老师“表白”：“程老师，你是我最喜欢的数学老师，没有之一。”或许，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实是肺腑之言，毫不矫情。又或许是所有老同的心声。

程老师的课真的很精彩。

当了多年教师以后，越发觉，人变得啰嗦烦琐，上课老怕学生不懂。便屡屡回味起程老师的教学风格来——干干脆脆。时隔多年，他讲课的情景还恍如昨日，记忆犹新。

或许是当班主任的缘故，程老师在我们面前甚是严肃，是那种不怒而威型的。那时，无论我们在教室里多大声地胡扯，一听到他的脚步声，便全部嘎然而止。

程老师缓缓走上讲台，同学们便似乎大气都不敢喘。他上课总是带来一份报纸，什么教参啦，备课本啦，印象中从没在我眼里出现过。十几分钟讲例题，语言简洁，思路清晰，凝炼得叫人来不及分神。犹爱看他画几何图，手一弯，便可以画出一个圆，堪比圆规里出来的。例题讲完，便让我们做练习，自己便悠然地坐下来看报纸。

当年就为这点，某个同学颇有微词，认为这老师“懒”。我当年数学好，对于这样的解读，是很不屑的，曾面红耳赤地指责其为对程老师的“诬蔑”。今天，我站在同行的角度看，更觉程老师“懒”的妙。去年，我在佛山“跨界”听了一节初中数学公开课，美名为“高效课室”。什么“创设情景导入新课”啦，“小组合作讨论啦”，“教学反馈小结”啦……一节课下来，似乎上得滴水不漏，课堂气氛好得跟菜市场一样。

在我看来，觉得一节课没一刻安宁，实是哗众取宠。我当时便想：如果让他跟程老师比，得靠边站的。一个真正的好老师，就应像陈坤在广告里说的：金杯、银杯，比不上群众的口碑！程老师的课，不花俏，但他的教学成绩，就在一届一届的学生口碑里。

初三那年，当知道换了个数学老师，心里着实失落了好长一段时间。初三的数学老师，性情温和，是个漂亮的女子。但实受不了那啰啰嗦嗦，乍高乍低的腔调，满满一节课下来，似乎全是笔记，全是重点，总来不及消化。

就教学风格而言，程老师在我心中绝对是第一的，也是我学习的标杆。

得知程老师走的那一夜，我的心一直是颤抖的，不敢说撕心裂肺，但一夜辗转反侧，清泪未停，满是悔恨。

去年，见到初中的语文老师梁养，才从他那儿拿到电话号码，联系上程老师。说实话，这年代，要联系一个人，是何其容易的事。就这点而言，对于恩师，我心中实是愧疚。

想不到，微信联系上程老师后的第二天，程老师便从深圳给我打来电话，听到那熟悉的声线，我心中一阵狂喜。我们聊到了当年班里同学的近况，聊到了工作，聊到了各自的家庭……亦师亦友，甚是投契。

好几次想去探望程老师，都因琐事羁绊，搁置下来。今年八月十五，见到程老师在微信圈里发了个图：一家人做五彩月饼。忙在评论栏里问：“程老师，回吴川啦！出来饮茶！”程老师回复：“明天又上深圳了，等下次回来，我请你班同学饮！”

没想到，此一别便是永别。

这成了我一生的遗憾，想必也成了我们初一（6）班全班同学的遗憾。世上悔恨的事，都来自于曾经的不珍惜。我没法想象，一个没有班主任的老同大聚会，欢乐会逊色到何种程度……

得知噩耗的第二天，我便匆匆联系上程老师的大女儿——梅。我们是同事，这也是程老师去年在电话里告诉我的。握住她的手，我竟然说不出话来，几度哽咽。我轻轻地拥住这个娇小的女子，心中满是怜惜。我想了解程老师走前的一些情况，但转念一想，了解了又能怎样？程老师是个傲骨的人，得走得体面、有尊严，何必去深扒那些令人更难过的细节呢？

肉身终逃不过消逝的宿命，但程老师的音容却穿越时空的瓶颈，烙在我的记忆里。怀念是生命里最无能为力的事情，并且卑微。只是藉由这一席人生无常，透过岁月的罅隙，缅怀我们那段消逝的年少华光——

初一那年，程老师带着我们骑车去吴阳金海岸郊游——清风拂着婆娑的防风林，氤氲的午后阳光下，树影斑驳摇曳，烧烤炉上的鸡翅“吱叭、吱叭”地喷着焦香，一张张扬起脸蛋被烘得涨红涨红的，笑靥如花。程老师在一旁看着我们，满是慈爱，嘴角牵起的微笑，一如天边飘过的淡淡霞光……

一日何其长，一生何其短。我们都知道时间的残酷，却又总忘了时间的残酷。

师生缘尽于此，我们曾经的美好都在我如今泛红的眼眸里。

匆匆永诀，渺渺离魂。程老师，愿你在天国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