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续没有承诺的爱（四）

阳光友人

上接第二章 没有承诺的爱 四
　　

五
     
         一九六六年夏天的一个晚上。
        天，一片漆黑，大人们吃罢夜饭在堂屋歇息。
        外面传来一阵阵急促地敲门声。在继祖母的吩咐下我胆怯的走向大门，没等我开到一半，门外就闪进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一边紧张地把门关上，一边直奔我家堂屋，也不知道大人们嘀咕什么，那人匆匆走了。
       深夜，父亲没有回家。
       那些天，一家人于沉默中。大门左右两边贴满了“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打倒xxx”的标语、大字报。      
        红卫兵们把父亲从县政府带回的一块手表，皮箱都翻出来，一个古代美女挥舞长袖，手拿芭蕉扇图案的铁壳热水瓶，也说是我们家里的“四旧”产物。
       村里的老石匠背着他的石具，用他的铁锤、铁钎在我家的青石门槛、门凳里里外外、叮叮当当凿了几天，青石门槛上原有的龙飞凤舞、二龙戏珠的精美图案面目全非。
       古老的大门、正堂屋门两边凤凰展翅的卷角全部锯断。
       夜里，母亲悄悄出门把门外的大字报摘了一张下来拿到房里，要我小声念给她听：
       上面写的是一个名叫付登清的河南人，讨饭讨到我们村，父亲看他可怜就收留了他，让他住在村里的仓库里，安排他在村里修公路干活混口饭吃。大概意思是父亲敌我不分，没和地、富、反、坏、右划清界限（那时候，对外来人口的管理是非常严格的）。
       我念玩了，母亲弄点糊糊贴回墙上了。
      大约一周后，父亲安然无恙回家。生产队长扯开嗓门喊着：所有的人都到大队部（柳树湾）开会。
       我随着大人们一起来到会场，踮起脚尖看见台上站着父亲，头上戴着红卫兵们用宣纸糊成圆锥形帽子，足足两、三尺高，父亲的双手被反绑在后背。
     开完批斗会又开始游行，父亲前面还有一个人也和父亲一样。我紧跟在父亲身边，父亲小声对我说：回家去，不要跟着我。我扭头看一眼后面，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摆成长蛇一般望不见尾，人们一边走着一边将拳头举得高高的呼喊着，“打倒xxx……打倒……”的口号声此起彼伏。
        过了些日子，我不再提心吊胆了，父亲天天在家和母亲一起干他不会做的农活，因为父亲“敌我不分”撤职了。
        每到吃饭前，父亲手里拿着一本红色小本本《毛主席语录》站在前面，要求我们同他一起齐声说：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然后，再各自端着自己的碗，喝着青菜或者萝卜、南瓜之类的稀粥。
        大人们还是天天开会，不再是批斗“当权派”，而是开始“斗私批修”了，谁在家里菜园旁边或在荒地，多种一棵南瓜苗、丝瓜苗，也要站在会场中间向村里所有人作检讨。
        我端一个小木凳紧挨着母亲坐着，听着大人们挨个讲自己斗私批修的故事。
       我们一家八口人每月的粮食，来自父亲母亲没日没夜的在田间地头干活挣工分维持，那时候劳动价值低于一角两角，不超支就算够不错了。
      过了些日子，父亲又去开会了，每天都有区里、公社、大队支部委员会，遇到党训班就带上被子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培训学习。
      母亲，村里男人一天挣十分工，母亲就挣二十分工，别人早上太阳出来了出工，母亲半夜不等鸡叫就出工，别人天黑收工，母亲半夜收工。在我的记忆中，没有母亲睡觉或打盹的时候。
       就这样，母亲几次累倒，昏迷不醒……。
       父亲始终坚持共产主义信念不动摇，他说他一生感谢共产党。
      村里人一直都很拥戴他，说他是个老实人，是个好干部！
     
                     六
      
        夏天，枝繁叶茂、青翠欲滴，大自然的美丽、神奇，给人们的心中充满希望和活力。 
       村民们轰轰烈烈地开展“农业学大寨”。父亲母亲不论白天黑夜，总有干不完的农活，一日三餐有时还要送到田间地头解决。
        那是暑假的一个早晨，晨曦撩开神秘的面纱，透过木格窗户照进我的床沿，这时我已在朦胧中进入昏迷状态。
       我清楚的记得，我向继祖母说我头疼得厉害（继祖母比母亲只大十一岁，继祖母不出去做农活，就在家里带弟弟妹妹）可是一整天没人过问我，也没人想起我，人们都在自己的忙碌中度过。
       直到父亲母亲夜里收工回家，才发现我已不省人事。
       这时的父母从早到晚劳累了一天，深更半夜再摸着黑抱着我登上门前的陡山坡，翻山越岭，深一脚浅一脚，步行送到公社医院被拒绝，医生说：这孩子恐怕没救了。
        父母不死心又往区医院送，可当时的区医院医疗条件差，再次被拒绝。父亲母亲苦苦向区医院哀求，医院方和父亲谈话说：要么转院、要么放弃治疗。这是流行性乙型脑膜炎，即使治好了也会留下后遗症的！
       父亲母亲：只要活着就行！
       当时区医院的杨文喜院长，一边组织（由朱、夏等几个医生）成立专班，一边积极请求上级医院调派车辆、调配医生进行抢救。
       父亲母亲两颗慈爱的心，在煎熬中分分秒秒地度过，足足等待一个星期的时间我才醒过来。
       经过父母坚持不懈的努力和医生精益求精的治疗，我，获得了第二次生命。那年我九岁。
       那天，村里人受父亲的邀请，一路敲锣打鼓来到区医院。
      父亲一边从他的背上把我放下来，一边说着感谢的话。区医院的杨院长接过我手中“救死扶伤”的锦旗，望着父亲说“应该的、应该的，她能知道我们说话吗？”。
        父亲点着头，父亲的眼眶噙满泪水，父亲把从村里会计那里借的60元钱到医院付了整个医疗费。
       父亲说一辈子都要感谢共产党，感谢那些日夜守护我的医生。
        那些年，每当夜深人静时，家里石磨的轰鸣声就开始响起。 那是白天劳累一天的母亲， 在那个物资匮乏、粮食稀缺的年代，千方百计弄些糯米黄豆之类炒熟再磨成粉贴补我。
      每到冬季，母亲隔三差五弄一碗香飘飘的猪脑髓递给我，母亲说：吃啥补啥！那是亲戚和乡亲们的一片心意。
      现在回到老家，看到当年和我一样患流行性乙型脑膜炎病的同龄人活得苦不堪言。
       我更加怀念我的父亲母亲。他们在平凡中努力，在艰难中前行，在无私中付出！他们给我的爱无以言表，没有承诺！
待续……
第三章
立德行言传身教
树家风良好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