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承诺的爱

阳光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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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的到来，实现了母亲婚后六年盼望做母亲的愿望。给父亲母亲心中增添了为人父母的喜悦。   
        可是那个年代，正值我国实现第二个五年计划的关键时期。
         父亲作为一名刚退职的中共党员回到农村，他把全部身心投入到大跃进运动中。
       父亲说：其实那时候他心里很苦。自从父亲过继后，父亲那个原生贫困而温馨的家经历了灭顶之灾。
        父亲兄弟三人读私塾，靠的是祖母没日没夜地纺织土布卖钱，付给私塾先生的学费。祖父完全靠帮人打短工过日子。
        大伯是京山一中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学生。他读书多，修养好，口才好。解放初期，就被党组织安排在当时荆州地区的公安县已参加工作。但因眼疾双目失明回到农村，彻底失去了劳动能力，娶了一个双腿残疾的大妈无生育，又去领养一个刚出生十几天的婴儿回来扶养，打算为将来养老作依靠。 
         姑母嫁人，二伯因病夭折。祖父一气之下将他们三兄弟读过的书，一箩筐一箩筐地全部搬到门口的禾场边划为灰烬，最后含恨离世，接踵而至的致命打击使得祖母那双日夜纺织的双眼永远失去了光明。
      从此，那个男耕女织，儿女欢笑的家庭不复存在。
       封建世俗导致的恶果就像一幅沉重的枷锁，把两个家庭的重担牢牢地套在了父亲身上。
            
                            二
      
        尽管如此，父亲对我的爱从来没有缺失。
       六十年代初期，皮影已逐渐消失，戏和电影成了农村人翘首以盼的文化交流和宣传方式。
       一次，我们公社演出《逛新城》。人们奔走相告，几个大队的男女老少爬山涉水，不等天黑从四面八方朝着公社蜂拥而至，有的还带上自家的竹扫把和洋火（火柴），打算夜里看完戏了点燃扫把，借着火光照亮回家的路。
       台上灯火辉煌、台下人山人海，场地上只剩立足之处，周边的树杈上都爬满了人。
        父亲将我高高的举过头顶骑在他的脖子上，透过黑压压的人头，看到舞台上扮演阿爸和女儿的演员，在马灯的照耀下，穿着红绿相间的袍子光彩夺目。戏中的父女俩唱着、舞着，旋律优美，悦耳动听，表达出西藏人民对美好幸福生活的憧憬和向往……。
        一天，父亲像往常一样，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一路经过村庄、河流、山涧小道、一路上父亲讲述着古老的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山峰有一座寺庙。每逢初一、十五，善男信女们都会络绎不绝的涌向寺庙烧香拜佛、这座寺庙香火盛旺。
       但是，有一年春夏之交，雷鸣闪电、倾盆大雨下了几天几夜，山下的河水如洪水猛兽奔腾而下。掌灯时分，寺庙和尚喂养的鸭子还未回来庙里，和尚不忍心，手里端着铁盏蜡灯站在寺庙门口，口中不停的呼唤着“鸭啰啰…鸭啰啰……”
       突然，天上一道金光闪过，霹雳一声巨响，顿时山崩地裂，高山从此一分为二，炸雷将山峰劈成了左右两座让人望而生畏的悬崖。
        山顶的寺庙也被行走而过的巨龙，用尾巴从山顶搅到了山脚……，
      不知不觉中，父亲讲着讲着已经把我送到一个方姓老师面前，给我报名、领了书。父亲说我五岁了，该读书了。那是一九六三年。       
         那座被巨龙从山顶用尾巴绕下来的寺庙改成了学校，取名“金龙庵小学”。
        这里是方圆几个村子唯一的一所小学。
        我就是这样骑在父亲的脖子上步入学堂的。
      
                       三
       

三年级，开始学习珠算。
       有钱人家的孩子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着，我看着。眼看下周的珠算课又快到了，我心里着急又自卑。
       那些天，母亲和父亲商量，情急之下，到二队冯关找陈表姑父借了钱给我买了算盘。
       可是别人的小九九都学完了，我小心地告诉父亲。没想到吃完晚饭，父亲就把算盘放在灰扑扑的火塘边（母亲说怕我冻着又可以节省油灯耗油）教我学习珠算。
       我和父亲把板凳倒下横放着，两人烤着火瞄着腰、低头迎着火光。
       父亲教我一边练手指一边念口诀，从小九九一直教到一位数的除法。就这样一个冬天一个春天，不知不觉中，父亲教的进度比学校老师教的进度超前了。加减乘除口诀被父亲教得滚瓜烂熟，至今也牢记在心。
        父亲的教诲和陪伴，给了我足够的自信和勇气。古老的火塘里燃烧的火光，在我心中永远都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亮堂。
      自从上学之日起，每天放学回家，父亲总得要求我背诵课文。
       起初，我一边想着一边背诵。父亲说：“背书要像竹筒倒橡子，不能打啃，不熟就要多读”。
      当时，我也没有理解父亲“竹筒倒橡子”的意思，后来我上高年级了，明白了橡子装在竹筒里再倒出来的速度，明白了课文必须理解、多读、熟读才能记得牢固。
     
                           四
       
        暑假，我的双腿生疮、双脚浮肿不能落地、不能穿鞋，只能整天在凉床上躺着。父亲看见二话没说，背着我就出门去找医生。
        可是，走到对面山脚下父亲就开始气喘吁吁了。
        门口的山坡陡得让人无法站立，空手上山也得弯腰九十度，高高的山坡陡峭而崎岖，整个山石块就像剃须刀片，一块块密密的石片片好似刀口一般，都是朝上长着的，那是村里唯一通向世界的必经之路。
        父亲背着我登上山坡的一半，我就发现父亲的双腿在颤抖，额头上早已汗淋如雨，滴滴汗水洒落在我的手臂上，我不停的用两手摸去父亲额头上的汗珠。
        父亲喘着粗气一步一步登上山顶，背着我走出七、八里山路找医生医治，朝朝每日往返来回直到我痊愈。
        五十多年过去了，父亲一步一步颤颤巍巍登山的情景历历在目，在我心中成为永远抹不去的伤痛和愧疚！
   下接本章续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