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树乐

邹战

邹战

我居陋室。我爱我的陋室。

绿树成荫，遮天蔽日。家门锈蚀来客稀，鸟雀相伴窗前飞。幽居读读书，累了看看树，青枝绿叶舞东风，陋室乐无穷。

说起我这陋室的乐趣，还得从1985年谈起。那时，刚搬进来的时候，后面有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不久单位植树多了一些树苗，清一色的泡桐树，乱七八糟的丢作一堆。我捡来几棵，就在这“春风不落屋，外面冷得哭”的时候，挖洞、培土、浇水，将它一一种在我的窗前。谁知，春风吹，阳光照，它就一股劲儿的长啊，长啊。很快就将我窗前蒙成绿色的屏障。微风一来，片片绿叶飒飒飒，像无数的玉扇向我送风。每当我工作、学习累了的时候，那伸过来的枝丫，带着几片玉叶，还在我的窗棂上飘飘刷刷。看它那高兴的样子，似乎像是对我招手，又像是向我微笑，或是向我问候。有时居然还在我的窗子上咚咚地敲上几声。

啊，我懂了。也许它想敲开我的窗扉，也许它想进入我这书斋？啊，亲爱的，你到底是想跟我握握手呢，还是想进来跟我说上几句悄悄话？

隔着窗扉，白天相望，夜里相伴。时日久了，我与这树也算有了感情。它是我亲手栽的，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我爱抚它，它也回报我。你看，那夏日里，赤日炎炎似火烧。它把炎热都留给自己，而将荫凉却让给我！

啊，一树的绿叶一树的风，满树的青枝满树的凉！

我感动了。写了一篇抒情散文《我窗前的树呵》，连载登在台湾的《世界日报》上，并且配了插图，还加上注音符号，可能是作为儿童读物的吧。

除了种树乐，我也喜欢养花，又有养花乐。有一次，我在为花浇水的时候，一个花钵已经没有花了，但是突然长出一根豆芽似的幼苗，只有两片子叶。我左看右看，是一棵樟树苗。时值夏日，于是我每天给花浇水的时候，也给它浇浇水。次年，长得一尺多高了，我再把它移种到我前面的空地上。天复一天，年复一年，进屋来得看看它，出门去也得瞧瞧。人就这么一种感情，别人种的，不一定就那么的专心，自己流了汗水的，就有另外的一番情意，亲近它，关照它。当它长到一人多高的时候，枝繁叶茂，像把大伞。接着停滞了，而且每年的冬天，叶子都会有一部分枯萎。奇怪了，我扒开根部的泥土看看，发现有建房时留下的石灰渣。于是再给它培上一些肥土，慢慢地才又青枝绿叶，像把巨型的大伞，从一楼冲上了二楼、爬上三楼，并雄心勃勃的登上了四楼。

种树乐。乐在当年的“豆芽”，如今成了参天大树！

2008年春天，我大病了一场。出院后，拖着虚弱的身子，我又栽了一棵樟树，仍在那块荒地的窗子边。十多年来，我两隔窗守望。它一天天成长，我一日         日康复。如今，它已长大成林；而我，也康复得很不错。我感谢它，总还是那么的虔诚，默默地伫立在我窗前，每天送走黑夜，又为我迎来黎明，开始新的一天。

树木多了，鸟儿归林。有的高歌，有的呼朋引伴，也有的来做我的好邻居，在此安家落户。幽居，虽无丝竹之悦，却有鸟音之娱。

老话说，“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实际上，自己种树自己就能受益。当然，此话的意思是，上一辈的辛劳，是为了下一代的福荫。

我也得感谢我一楼的原来老邻居，他在自己南面的窗前种了一棵白玉兰，枝叶密密匝匝，透不过阳光。片片叶子，油光水滑。一年还要开上几次花。一开花，满树的星星点点，香飘四溢。

种树，不仅是为了后人，也为自己；不仅是为自己，也为别人。树荫之下，谁都可以享受。

居所越来越陋，绿荫却越来越浓。与树相伴，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