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网络图片)

爱搞怪的绿茶

<p>  千秋岁月终是过,尘缘了了流成河。</p><p> 谁言情爱对与错?古今万事皆蹉跎!</p> <p class="ql-block">  人生总是情一场,爱一场,醉一场,梦一场。但凡有山有水的地方就有世界,有世界的地方就有人的情爱。</p><p class="ql-block"> 小姨出生在上世纪的一个(贫下中农)家庭,外公在小姨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小姨对父亲的概念很是模糊,外婆带着小姨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日子过的相当艰难。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母女俩最大的梦想就是啥时候能吃上一顿饱饭。</p><p class="ql-block"> 小姨乳名“小芳”,因为缺少父爱,所以小姨从小就养成了一个男孩子的性格,淘气,胆大,顽皮。外婆胆小怕事,总怕小姨在外面惹祸,每次遇到小姨和小伙伴打闹,外婆总是拿棍吓唬小姨,小姨的老办法就是爬上院子里的核桃树上,嬉皮笑脸的望着外婆,外婆只好央求:“芳,快下来,我不打你了”。生怕小姨不小心从树上跌下来。</p><p class="ql-block"> 为了填饱肚子,外婆拐着小脚去山上挖野菜,一不小心从山上摔了下来,请当地的土郎中扯了点草药敷了一个多月,命是保住了,腿却残废了,从此家里的日子更难过了。</p><p class="ql-block"> 家里没劳力,小姨上了两年学就缀学了,外婆说女孩上学还不如在家学做针线活,不会做针线,以后连婆家都不好找。</p><p class="ql-block"> 小姨家一直是生产队的老缺粮户,为了给家里多挣点工分,小姨13岁就在生产队干活,小姨虽然年龄小,干活肯卖力,从2分工干到16岁时就长到7分工,家里的生活也为此宽余了许多。</p> <p>  常言道“女大十八变”,小姨从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丫头到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一头秀发扎成两个小辫子搭在肩上,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调皮的眼神。小姨心灵手巧,利用空闲时间挑灯纳鞋底,绣鞋垫,绣的鸳鸯,花朵活灵活现。老话说“一家养女百家求”,小姨家时不时的就有媒人上门提亲,但小姨总是摇摇头说“还小,再等几年再说”。因为小姨心里有自己人选,事情还得从锄苞谷草说起。</p> <p>  六月的天总是那么闷热,生产队还是和往常一样上工,哪天是在大坪锄苞谷草,几十个社员一字排开,汉子们唱着粗犷的山歌:“太阳出来满山红,亏的我郎卖点工,头戴一顶乱草帽,腰上别个旱烟筒,鸡子上笼我放工……”。哪边妇女们也不示弱,跟着唱了起来“白菜叶,九月黄,我娘生我命不祥,把我嫁给高山上,东边挑水路又远,西边挑水路又长,不怪老子不怪娘,只怪媒人烂肚肠……”。</p><p> </p> <p>  歌谣中的“高山”离这里不到二十公里,山高地贫,气候寒冷,最要命的是没有水源,家家门前挖一个大水坑,雨季积水,冬季堆雪,人畜共饮。遇上天旱就要去几公里外担水。据说:有一年天旱,有一个老太太去五里外担了半挑水,准备给在队上干活的父子俩做午饭,快到家时,老太太摔了一跤,桶里的水一滴没剩,眼看要放工吃午饭了,可家里一滴水都没有,老太太一气之下,就在核桃树枝叉处上吊死了。</p><p> </p> <p>  生产队干活有个顺口溜“边赛引,二赛紧,三赛四赛跟着滚”,上赛的时候你得紧追两边的队友,如果掉队了就被两边包饺子了,小姨干活麻利,总是不甘落后,赶上前面时小姨时不时的也跟着哼上几句“白菜叶,九月黄……”。</p><p> 社员们的歌声,笑声,和锄头的撞击声汇在一起,大家干的热火朝天!由于出力过大,小姨的锄头脱落,石头上磕碰了几次还是不牢实,想去别处找个石头斗牢又怕被(包饺子),一时不知道咋好,幸好,傍边二喜机灵,把自己的锄头递给小姨,接过小姨的锄头,把锄头挂在后树杈上,拿起锄把,做着锄草的样子,一个劲的吆喝着,“加油,加油……”。好不容易等到歇伙,二喜找到锄头在石头上恨恨嗑了几下,确定牢固了然后递给小姨,小姨没说啥,只是对二喜投去感激的目光。</p><p> 第二天歇伙的时候,小姨下意识的多看了二喜几眼,发现二喜并不惹人讨厌,浓眉大眼,高鼻梁,瘦高的个头显得比同龄人成熟,说话时眼睛一眨一眨的。透着年轻人的机灵和可爱。此时小姨发现二喜也在偷偷看自己,小姨害羞的赶忙低下头。</p><p> 有天小姨放工回家,只见二喜气喘吁吁的赶上小姨,看看四下无人,对小姨说“你等我,等我有出息了一定来娶你”,小芳吓得骂到:“要死的,胡说八道,要让人听见了咋得了”。</p><p> 说归说,但从哪以后小姨慢慢的喜欢上了二喜,只是迫与众人的议论压力,不敢表白。</p><p> 乡下人不懂啥是爱,女孩家也不敢说喜欢谁,要让社员们知道了哪可不得了,茶余饭后,上工干活,人们就会把你当戏唱,说你道德败坏,狐狸精,真要哪样唾沫星子都会把你淹死。</p><p> </p><p><br></p> <p>  对于小姨的婚姻,外婆是做不了主的,每次媒人来提亲,外婆总是说“等我和二哥商量一下再说,只要男方家里有吃的,把娃别饿着就成,”外婆显然是被饿怕了。</p><p> 外婆嘴里说的“二哥”也就是二舅,二舅是高山大队支书,和小姨是堂兄妹,为人耿直,做事雷厉风行,说话也是一口唾沫一颗钉。在队上和族里很有威望。也是小姨家唯一的依靠,对小姨家庭也没少操心。</p><p><br></p> <p>  对小姨的婚事,二舅心目中的人选,是高山大队的何家老二,二舅说何老二为人老实,干活肯卖力,是个当生产队长的人选。再说高山大队地多,这几年收成又好,家家分的洋芋,苞谷,苦荞,洋麦样样都有,何家在大队也有些名气,在(麻荡)边新盖三间茅草房,老大是生产队长,和二舅关系好,何家劳力多,是老余粮户,成份也好,二舅说:这样的人家眼气的人多咧,嫁了后根本不愁吃的。外婆被二舅说的有点动心,但小姨一口回绝,死也不从。</p><p> 何家老二,小姨是认识的,二十出头,一米七左右的个子,胖乎乎的脸庞看起来有点憨厚,腿上包着裹脚,上身四季穿一件老粗布经过漂染过的蓝衫子,腰上系着腰带,腰带上老别着木头烟袋和一个用猪灌子皮做的烟包子。不爱说话,一坐下来就掏出烟袋按上一锅烟叶子,火链子响过之后整个人都笼罩在烟雾之中。小姨从心里反感何老二。</p><p> 事实证明,小姨的反抗是徒劳的,不管小姨是否答应,二舅和外婆做主,把婚事草草定了下来。</p> <p>  第二年春天,二喜应征入伍,要走的头天傍晚,小姨接到一个字条,上面写了四个字“等我,二喜”。小姨心里一阵酸疼,忍不住小声哭泣,泪水浸湿了手中的字条,字迹变的模糊了。</p> <p>  何家人送来(喜报),来年春天准备迎娶小姨,小姨宁死不嫁,二舅更是固执:“我们高门大户,从没有悔婚一说,嫁出门的女,泼出门的水,你生是何家人,死是何家鬼,你丢的起那个人,我门户里丢不起那个人咧。”外婆耳根软,也以死相逼,小姨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母亲,妥协了。</p><p> 婚期到了,队上来了几个有威望的人,在一起吃了个饭就结束了一场婚礼。</p><p> </p> <p>  </p><p> 小姨的美丽也是生产队汉子们调侃的对象,男人们总爱和小芳开个玩笑,遇到干不动的来搭把手,休息的时候来和小姨唠唠嗑。小姨脾气古怪,对外人说说笑笑,唯独对何老二生板着个面孔,没有一句好言语。这就给何家增添几分怨恨。加上 婚后两年多了,也没给何家添个一男半女 ,婆婆有点坐不住了,常常指桑骂槐。何老二对小芳也是恶语相加。放工回家还得打猪草,推小磨,砍柴,做饭家里苦活脏活都让她一个人干。 小姨有时候感到实在活不下去了,常常一个人呆在哪里暗自独唱:“白菜叶,九月黄,我娘生我命不祥……”,唱着唱着,忍不住泪流满面。</p> <p>  开始,何家人对小姨还算客气,可时间长了,小姨对何家的态度丝毫没有改变,何家人开始不耐烦了。对小姨百般刁难,指责小姨搅家不贤。不下蛋的公鸡,没教养好。</p><p> 何家的事很快就被传的沸沸扬扬,爱嚼舌根的长舌妇添盐加醋,扩大事实,一时小姨成了生产队的(热点)。平时要好的姐妹见了小姨就象躲瘟神一样,众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p> <p>  何家人觉得在队上没了面子,把气统统洒在小姨身上,认为小姨道德败坏,给家里带来奇耻大辱。对小姨更是百般折磨,恶语相加。</p><p> 小姨回娘家诉苦,换来的是外婆一顿臭骂:“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只要有口饭吃,你还挑个啥?”,小姨满肚子委屈无处可说。</p><p> 回家的路上,小姨一个人坐在山尖上,遥望着远处夕阳,心里无限惆怅:命运为何这么做弄自己,自己心中的苦有谁知道?就连自己最亲的母亲也不体会自己,只感觉到世上没啥值得留恋。唯一的牵挂是二喜,不知道二喜现在何方?怪只怪自己太软弱,为啥不敢向二喜表白?只留下无限愁思对谁讲。</p><p> 小姨躺在路边的草坪上,眼睛呆呆的望着天空,几只画眉鸟在林子里跳来跳去,好不欢快,自在!“哎!要是人能和鸟一样自由多好呀!”小姨想。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p><p> </p> <p>  朦胧中,进入了一个热闹非凡的境地,猛然耳边传来一阵唢呐声和鞭炮声,小姨从来没听到过这么好听的音乐。透过鞭炮响过的烟雾,小姨看见大桌上摆着各种好吃的食品,有看着冒油的麻花,印着花纹的点心,粘着芝麻的糖板,上着白霜的柿饼和各种叫不起名字的好吃的,小姨肚子一阵轱辘,不自觉的咽了几口将要流出来的口水。</p><p> 这时候,只见两个不认识的阿姨嘻嘻哈哈来在小姨跟前,将一块红丝巾蒙在小姨头上,奇怪的是小姨并没有反抗,只是在众人的搀扶下糊里糊涂的和一个男人拜堂,小姨蒙着丝巾看不清新郎的面孔,但小姨知道那一定是二喜,因为只有二喜才能配上小姨这高傲的灵魂。</p><p> 不知是谁掀开了小姨头上的丝巾,面前出现了一位穿着新郎服的陌生男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露着蓝色的凶光,嘴角留着山羊胡,张开血盆大口凑近小姨,小姨吓得“妈呀一声”撒腿就跑边跑边喊“二喜救我……”忽然,脚下一滑,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小姨的衣襟,额头上汗滴顺着脸颊直往下流。</p> <p>  秋天的早上有点凉意,雾气遮住了将要出山尖的晨夕,露水象下了一场小雨一样,苞谷叶子嘀嗒露水滴,浸湿鞋面,就连腿上的裹脚也湿了半截。妇女们挎着篮子把板的苞谷往男人的背篓里倒。男劳力统统往保管房里送苞谷。生产队长发现今天小姨没来,便打发金连去叫一下,要迟了就得扣工分。</p><p> 说话工夫,只见金连火急火燎的在梁上大叫:“不得了啦,赶快来,芳娃子(小姨乳名)上吊了……”。众人顾不得多问,放下手中的活,一窝蜂的涌进何家,只见小姨梳妆整齐,直挺挺的吊在楼梯挡上,大家赶忙解开绳子放下来看时,小姨早已没了呼吸。</p><p> 消息送到了娘家,外婆一阵晕倒,呼天唤地:“妮子呀,是妈害了你,妈对不起你呀”。从此外婆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也随女儿去了。只留下两间茅草房空在哪里。</p><p> </p> <p>  高山的冬天,寒风刺骨,滴水成冰,北风夹着雪粒刮在脸上,一阵生痛。</p><p> 冰天雪地的一个下午,小姨坟前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高大威猛的身材格外精神,头戴火车头帽子,披着一件黄大袄,脚穿一双大头鞋,在雪地里挪动时嚓嚓作响。</p><p> 二舅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二喜吗?几年不见出息了。”二喜给大家打了个招呼,然后弯下腰点燃纸钱烧了一会。喃喃自语,轻轻的唱着小姨生前爱唱的歌:“白菜叶,九月黄,我娘生我命不祥……”。唱着唱着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情。</p><p> 二喜走后,众人陆续散去,只有二舅一人立在小姨坟前,眼里噙着泪,嘴里叨念着什么:“怎么会这样……错了吗?……为啥这样……为啥?”不知是责怪小姨不该轻视自己的生命,还是希望小姨接受自己这迟来的忏悔。</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