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要秘书米暂沉二三事 ------米珍访谈录

山杨树🐳

左一为1928年时任杨虎城机要秘书的米暂沉，图片来自网络。

时间：2019.9.18，下午15点30分至18点，中雨。
地点：西宁市北斗宫街14号院发改委家属院
被访谈人：米珍，98岁，男，陕西蒲城人,青海省发改委离休干部，延安大学青海校友会副会长,1949.6月参加革命，曾在青海省公安厅劳改处工作，省财经委计划处股长等职，青海省共和国奠基人之一。
访谈人：颜汝毅、柳安智
见证人：柳安智，男，60岁，青海监狱局监狱历史博物馆退休干部
    2019年9月18日，笔者给青海监狱历史博物馆退休干部柳安智先生发信息，说准备19日下午去探望一下他上次提到的米珍老先生，他说因为19日有活动安排，最好能今天下午来西宁，他今天下午有时间。笔者急忙驾车自兰州赶往西宁市，好在路途较短，用了两个半小时，笔者按照柳安智先生的定位，顺利导航到了西宁市民主街。
    这个约定是半年前在青海陕西商会杨世荣会长的帮助下，通过青海公安厅的邹海宁处长及原西宁市公安局郑局长辗转了解到的，为了找到柳安智先生，费了很大周折。找柳安智先生是因为他的父亲柳洁（已去世）作为民国陕军重要领导人之一，原国民党98军副军长柳彦彪中将的亲侄子，曾经在上世纪80年代写过柳彦彪将军的事迹，但文末只有青海省公安厅的落款，别无其他联系方式。谁知到了青海公安厅后，查无此人，笔者几乎失去了再找下去的信心。原来，在上世纪的1983年8月29日，青海省劳改局及所属单位整建制由青海省公安厅划归青海省司法厅管理，青海公安厅根本就查不到柳洁其人，还是邹处长经验丰富，善于分析，当问清楚柳洁年龄后，就基本判断柳洁先生可能在司法厅。由于时间关系和历史原因，一下难以找到其人，于是笔者在今年4月26日匆匆结束了青海追寻探访之旅。
    当时主要想通过柳洁先生了解杨虎城部队发生的故事，尤其是柳彦彪将军当年和行海亭将军，都是杨虎城最得力的战将，他们俩是同时加入杨虎城部的，1908年就与杨虎城等结为十八兄弟，开始组织参加反清活动，且这两人关系非常密切。行海亭将军的家事，柳彦彪几乎都参与，甚至包括行海亭将军因病在西安殉国前后，老家安葬事宜，就是由柳彦彪和王玉亭共同主事的。
    就在笔者回到兰州没两天，也就是4月28日，邹处长给我来电说找到了柳洁先生的儿子，并发来了联系方式，这个消息简直是太激动人心了。随后，笔者与柳安智先生联系上了，信息来往一直好几个月，今天终于能抽出时间去趟西宁。在信息来往中，笔者知道了《杨虎城将军传》作者米暂沉的叔叔米珍的消息。于是，朝思暮想着，能早点拜访几个老同志，多了解一下先辈们的事迹，以感恩他们当年为国家和民族所做出的贡献。
    到了西宁，在柳安智先生的引领下，我们看望了米珍老先生，一见面，米老非常激动，但他年事已高，且有病在身，只能坐在床上，床头摆了两个高大的氧气瓶，米老精神状态很好，思路也很清晰。
笔者：来看望米老，听说您知道当年很多事，在“九一八”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来看望米老，咱们不忘国耻，缅怀为国家和民族独立做出贡献的先辈们。
    （一听此话，米老激动地流泪了，稍事歇息，米老开始说话了。）
    米老：我是米暂沉的叔父，他是我大哥的大孩子，比我大22岁。他在北京去世，当时是政协常委。他和周总理关系密切，“西安事变”的影片筹拍时叫他当顾问，他请示总理（影片）突出谁？总理指示：当然是杨虎城，他是民族英雄、千古功臣！
    笔者插叙：这段话米老不仅是口述，而且用颤抖的双手，写在了笔者带来的《杨虎城将军传》的扉页，同时在最后写上了：“2019年9月18日国耻日，米珍回忆”这段话。当笔者拿出《杨虎城将军传》时，米老激动的流泪了，这种情感不仅是叔侄情感，让他想起了米暂沉，还让他老人家想起了那一段艰难的岁月，即将面临国破家亡的岁月！
    米老：“西安事变”时我还小，才十几岁，还在上中学，在学生游行时我在广场见过杨虎城，那时候热血沸腾，就知道喊口号。杨虎城很厉害，文武全才，他有六员大将，文武各三个，文将：南汉宸、王菊人、米暂沉；武将孙蔚如、冯钦哉、马青苑。因为战乱，在西安上不成学了，我最后在东北上学、北京上学都是米暂沉给我安排的，后来在西北大学（当时的民国政府办）完成学业，毕业后又进入西北人民革命大学学习8个月，解放后1950年3月我被分配到青海工作。
    米老：刚解放时，国家大量搜集整理历史资料，中央就安排米暂沉写《杨虎城将军传》，当时米暂沉不想写，说他不够资格写。当时，赵寿山、王菊人、南汉宸、叶剑英等老同志都劝他写，给他做思想工作，他还在犹豫。后来周总理知道这个事后，就找他谈话说：“杨虎城是民族英雄、千古功臣，这是对国家和民族负责，你不写谁还有资格写？你在杨虎城身边待了那么多年，你最有资格写。”米暂沉这时候才下定决心写这本书。
    笔者注：杨虎城的三位文臣：南汉宸（山西洪洞人）、王菊人（陕西蒲城人）、米暂沉（陕西蒲城人）都是早期的共产党人，这三人对杨虎城的思想影响极大，其中王和米都担任过杨虎城的机要秘书，都是杨虎城最信任的人。
    米老：说起米暂沉，还有个故事呢，文革时候，米暂沉被下放到武汉改造，整天扫厕所。家里人被下放到蒲城老家，连床铺都没有，就在地上铺着麦草睡觉。当时中日要恢复邦交，米暂沉在日本、英国都上过学，和西园寺宫一关系好，这个西园寺宫一和田中角荣关系也不错，于是周总理就想到了米暂沉。周总理安排人去接米暂沉的时候，他还正在扫厕所，于是马上换了衣服就随来人回到了北京。北京和平门外碾子胡同81号米暂沉的房子在文革后就被收走了，这时也还给米暂沉一家了，并收拾一新。周总理同时还连夜安排，把米暂沉家人从陕西接回了北京。回北京后，周总理给米暂沉讲：目前斗争激烈，比较左。你认识宫一吗？他如果要给田中说文革的情况，你要客观讲，不能讲冲击了谁，也不是一场新的革命。当时，在日本高层对中国文革不了解，有很多不良信息，比如整倒了刘少奇、陈毅等。田中角荣想知道真实情况，于是找了西园寺宫一。周总理出于对中日恢复邦交事宜的高度重视，还特意安排米暂沉组织家宴，在家里招待西园寺宫一，做其工作，让其向日本高层传递正确的信息，说刘的问题是个人问题，不是政变，问题没那么严重。米暂沉根据周总理的安排，把宫一请到了家里吃家宴，圆满完成了此次任务。
    笔者听了这些话，深感老一辈人的胸怀，一个一个如此之大。抗日战争几乎至今依然让所有中国人心口阵阵作痛，但在大义面前，这些老一辈却能放弃仇恨和命运的不公，共建世界和平之旅，这不能不让人钦佩！虽然法西斯军国主义在近年来又有所抬头，但和平的愿望和追求是地球上每一个民族共同的追求。战争是为了和平，而不是为了延续仇恨，这就是老一辈革命者真正的境界，也是全人类应有的境界。
    笔者按：西园寺宫一在中国认识很多政要，也是早期日本共产党员，一生一直致力于中日友好，中国人一直奉其为中日友好大使，笔者认为周总理当年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借此机会解救被造反派红卫兵打压迫害的老同志，因为在西安事变中，正是米暂沉、王菊人等地下党与延安保持密切联系，并作具体的工作，才促使，挽救和改变中国命运的“西安事变”的顺利发展，全民族最终形成了抗日统一战线。
    在新中国成立七十周年之际，谨以此文向那些为了中华民族独立解放、为了新中国成立付出生命和鲜血的老一辈关中愣娃们、尤其是杨虎城部的所有西北军将士们致敬!向所有支持民族解放和独立、爱好和平和默默奉献的陕西民众们致敬！同时向所有为了中华民族独立和解放付出鲜血和生命的华夏儿女们致敬！ 

米珍老先生在《杨虎城将军传》扉页的留言。红印章为旧书原单位印章，此书为笔者网购旧书所得。

建国七十周年勋章

荣获多枚勋章的离休干部米珍老人

笔者与柳彦彪将军的侄孙柳安智先生。

笔者与米珍老先生交流

米老为笔者讲述历史

米老用放大镜阅读《行海亭将军传记》文稿章节题目。

米老为笔者题写赠言。

附录《杨虎城将军传》出版说明：
    西安事变是中国近代历史的一次重大转折,它结束了国共两党十年的内战,促成了第二次国共合作的新局面,奠定了全民族抗日御侮的坚实基础。作为西安事变发动者之一的杨虎城将军,为了中华民族的生存，献出了自己的一切。他“有功于国家民族”,是一位“千古功臣”。
    笔者跟随这样一位民族英雄工作整十年之久,有责任把他的历史资料整理编写出来,以供历史学家研究。但任务繁重,困难很多,在许多同志的督促之下,不得不勉为其难。此书的原稿草成于六十年代,南汉宸、赵寿山、王菊人等同志生前均曾核阅过。然而,十年浩劫的冲击使原稿大部散失,不得不于一九七六年重新整理。这一整理后的文稿,曾作为《杨虎城传》于一九七九年由映西人民出版社出版。
    限于当时的历史条件,加以部分历史资料的遗失,《杨虎城传》在材料的选用和遣词造句方面尚多顾虑,语焉不详,缺漏重重。该书问世后受到了读者的欢迎,笔者接到许多朋友和读者的来信,除予以极大鼓励之外,也提出不少有益的意见。这期间,一些有关杨虎城将军和西安亨变的回忆文章、论文及专著先后发表,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资料,从中也发现原书许多需要修订补正之处。
    有鉴于此,有必要对《杨虎城传》作一较大的整理,对已发现的错误和不足予以订正,对当年未能编入的史料加以增补,对其他同志的研究成果适当吸收,以更全面、更客观地反映杨虎城将军的一生。原书约十余万字,经此次增订后约为二十余万字。增订部分的整理工作由米鹤都完成。
    谨以此书纪念西安事变五十周年和杨虎城将军遇难三十七周年!
                                               米暂沉
                                                  一九八六年三月

笔者四月份首次去西宁，在青海公安厅与郑兄台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