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华语诗人金榜》——著名诗人罗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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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罗德远:让黑蚂蚁发出旷世惊奇的呼喊</h3><h3>三汇文学 2018-08-20</h3><h3>△罗德远 周礼雄/摄</h3><h3>现任广州市增城区图书馆副馆长的罗德远仍把编辑出版《打工诗人》当成业余时间最重要的事情。记者采访时,他正在精心编辑第32期。这份创办于2001年的诗歌民刊已经从对开4版的报纸变成一份厚实的刊物。“下半年,我们要正式变成季刊。”他表示“不忘初心”,仍有激情。</h3><h3>家乡</h3><h3>对着远山呼喊的“黑蚂蚁”</h3><h3>时间回溯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四川泸县土主乡,每逢赶集的日子,在鹿溪河边简陋的茶馆里,常能看到3个20出头的农村文学青年围坐在一起一边就着两碟花生,喝着便宜的家乡酒,一边奢侈地谈论着“诗与远方”。而他们的父母正在像北大才女张培祥所描写的那样“卖米”。他们是:罗德远、鄢文江、徐非。他们都是土主乡的青年农民,分别住在不同的村子,趁赶集见上一面。</h3><h3>罗德远是土主乡东岳村人,高中辍学,热爱文学,经常到乡邮局投稿。“那时候投稿不要钱,不贴邮票。”他回忆说。在一次投稿时,他看见另一个投稿的汉子,包里装着远比他多的牛皮纸信封,投的都是国内大刊物。那位投稿者就是年长他三、四岁的鄢文江,在西藏当过兵,见过大世面。罗德远和他一见如故。鄢文江把“投稿者”徐非介绍给罗德远。</h3><h3>3位文学青年很快成立一个名叫“荒原星”的文学社,并蜡纸刻印出版同名刊物,很快聚纳了十多名会员,大多是本县农村青年。“文学社引起了泸州市文联的关注,《四川农村日报》也报道过,称我们为第一家农民文学社。”文学社带动了大家的创作热情,并推荐了许多佳作在正式刊物上发表。</h3><h3>与此同时,罗德远自己也更加勤奋地创作着。他告诫自己,青春不能荒芜在乡土上。但同时他又很苦闷,常常爬到屋后的山顶,对着远山呼喊。他还注意到松林里的一窝黑蚂蚁,看它们着成群结队地筑巢、觅食。一场暴雨过后,蚁穴被冲刷得荡然无存,它们继续觅食、筑巢。他跑回家,一气呵成写了一首《黑蚂蚁》诗歌:</h3><h3>远方有滂沱大雨</h3><h3>我就去迁徙流浪</h3><h3>我慢吞吞走路是在寻找</h3><h3>舒展双腿</h3><h3>我要踢开粘滞的土地</h3><h3>站立起来</h3><h3>会发出旷世惊奇的呼喊</h3><h3>在诗中,罗德远以坚韧的黑蚂蚁自喻,而又超越于“黑蚂蚁”,清晰地表达了对远方的憧憬和追求。</h3><h3>那时,罗德远已被提拔当上了副村长,成为全县最年轻的“村官”。村里陆续有青年到广东打工。10集电视连续剧《外来妹》热播,由杨钰莹主唱的片头曲《我不想说》唱得人心头痒痒、也茫茫。村里一位很土的姑娘从广东打工回来变得非常漂亮,罗德远很是吃惊。一个初中同学也从广东惠州打工回来对他“吹牛”说:“惠州!遍地都是摩托车,连辆自行车都没得!啥子?你当副村长一个月只有三十块哦?我们奖金都是一百元!”</h3><h3>1993年9月,在收割完地里最后一棵稻谷后,罗德远也背上了离乡的行囊,他的目的地是惠州。</h3><h3>而在罗德远之前,鄢文江已于1989年离乡,到广东中山打工。徐非也已在1993年春节过后到广东“投奔”了鄢文江。</h3><h3>广东</h3><h3>“在别人的城市”认真打工,认真写诗</h3><h3>经过一番被“卖猪仔”的难忘路程,罗德远在惠州斜下中外合资康惠电视机厂做上了物料部仓管员。他在这里一干就是6年。他在家乡已加入了泸州市作家协会。面试时他拿出作协会员证,并一些发表作品的样刊样报。但面试官只是看后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要的是能把货物分清楚弄明白的仓库管理员。</h3><h3>罗德远到广东后才知道,当他还在家乡的山上呼喊和看着蚂蚁窝时,一批于上世纪80年代前期到深圳打工的内地青年已经在创作着“打工文学”并正在形成气候了。他们是写小说的林坚、张伟明,写纪实的打工妹安子等。</h3><h3>那个时代,各种官方刊号、私人承包的打工文学期刊在珠三角各市工业区乃至于广州中心城区“琳琅满目”。《大鹏湾》《佛山文艺》(包括其子刊《外来工》,后更名为《打工族》)、《江门文艺》等是其中最有名者,一度发行量都达到了数十万册,并纷纷由月刊向半月刊扩充。这些以虚构(小说)或纪实(故事)为主打、也兼及诗歌的刊物,或讲述打工遭遇,或抒发异乡乡愁,虽在主流眼中只是低端精神产品,却自成一种“主流”,为改革开放背景下的南方新工人群体(打工者、农民工)提供了不可或缺、不可替代的精神家园。也正是这些作者、编者、和读者大都是打工者的期刊在推动着打工文学形成气候。</h3><h3>罗德远很认真地工作,做稳了仓管的职位并升任组长,业余则继续写作。他在惠州写下的第一首诗歌是《打工生涯》:</h3><h3>把岁月的花</h3><h3>开在别人的城市</h3><h3>用青春的果</h3><h3>换回失落的梦······</h3><h3>打工生涯</h3><h3>是漂泊生命之花里</h3><h3>蓬勃生长的一段沉重而潇洒的</h3><h3>传说</h3><h3>那是一个夏夜,他写好此诗,满足地酣睡了。不想凌晨时分暴雨骤降,雨水浸透了出租屋的土墙,很快那房子就轰然倒塌。如果不是隔壁的四川老乡提前叫醒他,就没有他后边的故事了。</h3><h3>在罗德远创作创作《打工生涯》的那年,时年24岁的周崇贤已经凭借中篇小说《那雪·那窗·那女孩》获得广东省第九届新人新作奖,这是广东省青年文学的最高奖项。</h3><h3>周崇贤,1990年代崭露头角的“打工文学”的重要代表作家之一,同样来自四川农村,有着十五岁就“浪迹天涯”的传奇经历。当鄢文江到广东打工时,发现周崇贤已经名声如雷,同时在多家打工文学期刊连载长篇小说。</h3><h3>在康惠,罗德远也因是一名“作家”引起公司高层的注意,彼时各大企业已流行做内刊,总经理点名让他做了内刊副刊编辑。</h3><h3>业余,罗德远创作了大量诗歌作品,发表在《大鹏湾》、《佛山文艺》、《江门文艺》、《嘉应文学》等打工文学刊物上。1997年的某个月,有7家杂志同时刊登了他的作品。他已经成为小有名气的“打工诗人”了。</h3><h3>彼时,已经有了“打工诗人”的命名。《佛山文艺》推出“星梦园打工诗人流行榜”栏目,《外来工》推出“青春驿站”诗歌栏目,定位也是“打工诗人”写的“打工诗歌”。许多打工作者都以在这两个栏目发过作品为荣。</h3><h3>那期间,在这两个栏目频频亮相的“打工诗人”除了罗德远外,还有徐非、任明友、柳东妩、沈岳明等等,他们互相“慕名”,并自谓属于同一“团队”。</h3><h3>2000年,一次返乡,罗德远偶然在书柜里找到了他过去的《黑蚂蚁》手稿,就拿到广东投出去,很快就在《佛山文艺》发表了,而后又被《诗选刊》和《南方都市报》选载。他收到几百位读者的来信和邮件,“一些打工读者说诗中蕴含的沉重、不屈,与他们的心境十分吻合。”</h3><h3>《黑蚂蚁》成为罗德远最有名的代表作之一,迄今仍被反复朗诵。</h3><h3>此前,罗德远被打工文学期刊《嘉应文学》的运营者挖过去做了专职编辑,从此开始了他和广大打工作者的亲密接触。他在该刊主持了“跨世纪飘泊诗歌大奖赛”,更使他团结了一批“打工诗人”。</h3><h3>而彼时鄢文江已经是《江门文艺》的著名编辑了。经过一番飘泊,鄢文江最终是在这个珠三角后方城市安顿下来,并最终担任了江门文艺杂志社副社长,直到进入网络阅读时代该杂志停刊为止。</h3><h3>2000年7月,在罗德远策划下,《嘉应文学》在广州举办了一次文友笔会,他与任明友、沈岳明、徐非、许强等笔友兴奋地聚在了一起,让他们有了“大干一场”的想法。</h3><h3>创刊</h3><h3>《打工诗人》亮出了一面旗帜</h3><h3>罗德远、许强等人要“大干一场”的想法在2001年付诸行动。</h3><h3>2001年春节,罗德远、徐非、许强和任明友都没有回家过年。正月初三,他们相约惠州西湖。游湖叙谈间,提出创办《打工诗人》报。</h3><h3>徐非在罗德远离开康惠后,经罗推荐,接替他成为厂刊编辑。而此前,他在该厂做保安。徐非初到广东的经历十分曲折和屈辱。他一到夜晚的广州火车站便遭遇抢劫,在没命奔逃中,还是丢失了他死命要保住的提包,其中有他的证件、发表作品的样报和100多元钱。经此一吓,他在一个旧仓库里躲了6天6夜,最后徒步3天3夜到中山找到了鄢文江。</h3><h3>任明友是重庆酉阳人,也是1993年出来打工,年龄才十七。他一到广东就进了南海丹灶镇一家表业厂,并很快因为机灵能干而成为厂里最年轻的组长,但一个月后却因撞见总经理与一名女工在办公室亲热而荒谬失业。他去顺德找他大哥,路上又被警察收容,理由更荒谬,说他买的书没有开具发票。</h3><h3>彼时几乎每位打工者都能讲出一堆备受侮辱和损害的不平事,或许因为热爱文学的缘故,打工作者们经历的此类故事总是更多、更刻骨铭心。</h3><h3>终于有了一份工作后,徐非写了一首诗--《一位打工妹的征婚启事》,发表在1994年《外来工》“青春驿站”栏目。在诗中,他以女工阿秀的口吻讲述了对诚实劳动的坚守和对纯朴爱情的向往。诗刊发后,短短半年时间,他收到了3000多封来信,成为一个有名的新闻事件。在创作及其反响中,徐非慢慢摆脱了广州火车站对他的“伤害”。</h3><h3>2001年5月31日,《打工诗人》创刊号报正式在惠州诞生。按照当时的排序,编辑依次是:许强、徐非、罗德远、任明友。他们都是四川人(当时重庆还没有成为直辖市)。四川省作家协会主办的《星星诗刊》主编杨牧为他们题写了刊名。</h3><h3>△2001年惠州西湖《打工诗人》创刊留念。左起:徐非、罗德远、许强、任明友 受访者供图</h3><h3>创刊号刊出包括四位编辑在内一共17位“打工诗人”的诗作,其中有后来成为著名打工文学评论家的柳冬妩。还有张守刚、何真宗等。张守刚本身就是失去了4根手指的工伤受害者,他在珠海市坦洲镇打工期间创作的一系列以坦洲为背景和现场的诗作令人印象深刻。</h3><h3>《打工诗人》是中国第一份由打工者自费创办的民间诗报。在珠三角打工文学期刊上已经出现但还不够自觉和正式的“打工诗人”称谓,由罗德远、许强等人作为一面鲜明的旗帜打了出来。罗德远写了“刊首语”:</h3><h3>“</h3><h3>我们的宣言:打工诗人——一个特殊时代的歌者;打工诗——与命运抗挣的一面旗帜!</h3><h3>”</h3><h3>第一期《打工诗人》只印了500份,但寄出去后快很快在诗坛掀起波澜,《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等主流期刊都大量转载了其中的作作品。1至9期,《打工诗人》报的转载率达到80%,印数从最初的500份增至5000份。</h3><h3>如今《打工诗人》已出刊32期,共推出300多位打工诗人近2000首优秀诗歌作品,60多位打工者从这个平台走出去,出版个人诗歌集。</h3><h3>2001年,毕业于卫校护士专业的80后四川女孩郑小琼也走上了南下广东打工之路,她仍然经历了“前辈”罗德远们出来时所可能遇到的那些困境:求职难,工资低,加不完的班,担心被收容······她好不容易进入了东莞东坑镇黄麻岭一家五金厂,和许多男工一起在机器上摆弄着沉重的铁块并为它们打孔。最多一天她打了13000个孔。</h3><h3>现任广东作协主办的《作品》杂志社副社长的郑小琼现在已经是具有国际影响力的中国诗人了,她是从“打工诗歌”创作起步并获得名声的。郑小琼一直把罗德远当做她诗歌创作的启蒙人。初到广东,她在不少杂志上看到一位名叫“远翔”(罗德远笔名之一)的诗人的诗作,后来在一份刊物上看到罗德远的经历,她才开始写下她的第一首诗歌。</h3><h3>2002年10月,《打工诗人》第5期刊登了郑小琼有着散文风格的长诗--《打工,一个沧桑的词》,随后马上被《散文诗》《散文选刊》《青春诗刊》《2003年度中国最佳散文诗》等刊物和选本选载,并荣《散文诗》“女娲奖”。凭着打工诗歌和散文的创作,她还将参加《诗刊》社的“青春笔会”,并站在《人民文学》的领奖台上。她是一个极度羞怯的打工女孩,然而凭着极度的勤奋和出色的创造力,使她从足够把一些人击倒的“打工命运”中提炼和创造出我们这个时代的“汉语言文学”中一个重要的品种。柳冬妩在一篇评论中称:</h3><h3>“</h3><h3>打工妹郑小琼成为在打工词语中站立的人。</h3><h3>”</h3><h3>“360百科”给罗德远贴的标签之一是“‘打工诗歌’的积极倡导者和重要推动者”。他很满意这个标签。从他在家乡创办《荒原星》,到在康惠厂编内刊,他就已经在干着这份差事了。在《嘉应文学》《惠州文学》《飞霞》等打工期刊,他编发过无数打工作者的作品,并与他们结下了纯粹的友谊。这其中包括获得鲁迅文学奖、现任《作品》杂志社副总编的小说家王十月。罗德远回忆,在《嘉应文学》做编辑时,他编过王十月一篇自传体纪实作品,题目叫做《不经风雨怎么见彩虹》。后来王十月被《大鹏湾》杂志招去做编辑时,还打电话征求过他的意见。</h3><h3>罗德远有一个至今保存完好的硬抄本,上边密密麻麻记录着4000多位作者的联系地址、信箱和电话,这是他做编辑期间陆续记下来的。那时候网络还不发达,他与他们“鸿雁传书”,鼓励他们好好创作、好好打工。“我永远记得我和他们一样,是从生产线走过来的,我把他们当成当年的自己。”罗德远说,“许多人直到今天还和我保持联系。有的人早就不搞文学了,做老板了,可还和我是好朋友,说他们有今天,与我当初的鼓励有关。”</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