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剑客逛大街之三：中西合璧的建筑艺术典范一一中华巴洛克风情街走马

剑客

作者简介：

        剑客，生于困难年代，长在动乱时期，吃过糠，下过乡。“恢复高考”后，成为“新三届”中的一员；毕业后，先后供职于政府机关、事业单位，做综合调研工作、搞职业技能教育、干统战教育培训，历任副处长、处长、副主任、党委书记、院长等职。2018年退休，业余作家、客座教授、特邀研究员。

        先后出版诗歌散文集《情丝文韵》、杂文集《谈天说地》、诗集《低吟浅唱》、散文集《品读哈尔滨》和长篇报告文学《巴兰颂歌》《工作队在依兰》，以及经济社会发展研究文集《调研·思考·实践》《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研究文萃》等。

  乐山乐水之三十一：中西合璧建筑艺术的典范

                    一一中华巴洛克风情街走马

        每座城市里都有几条承载着本地历史文化的街道，就像北京有历史悠久的长安街、古色古香的南锣鼓巷、文韵厚重的琉璃厂大街，上海有绮丽繁华的南京路、书香弥漫的福州路，武汉有低调奢华的花园道、热闹繁华的汉正街，南京有绿色长廊陵园路，西安有古风古韵的回民街，杭州有老城历史风貌尚存的大兜路，成都有三国文化与四川民俗并存的武侯祠大街，而我的家乡哈尔滨除了有被誉为“建筑艺术博物馆”的“亚洲第一街”中央大街，还有一条中西合璧的“中华巴洛克风情街”。

        中华巴洛克风情街位于哈尔滨市道外区，因坐落着一座座哈尔滨独创的中华巴洛克艺术风格的建筑而闻名遐迩。

        中华巴洛克建筑，是哈尔滨人对兴起于意大利、风靡于欧洲的“巴洛克”建筑艺术风格的再创造，体现了哈尔滨开放包容、兼收并蓄的性格和洋为中用、师而不媚态度。是当时生活在哈尔滨的有识之士创造的，在外来建筑文化强势冲击的环境之下顽强表现中国传统建筑理念、在外来建筑流派之中融入中国传统建筑艺术风格的，令建筑学家刮目相看、令世人耳目一新、令市民引以为豪的建筑艺术流派。

        中华巴洛克建筑，是西洋建筑立面与中国传统民间文化元素完美结合的产物。这种艺术风格的建筑受到国内外建筑专家、学者的关注，一位专门从事东亚地区近代建筑研究的日本建筑史学家西泽泰彦为这种融合欧洲巴洛克风格和中国传统装饰艺术的折中主义建筑起了一个极富诗意的名字——“中华巴洛克”。

        中华巴洛克诞生在道外地区，是有其历史条件的。老道外最早时是一片水草丰茂的草甸子，人称“马场甸子”，为阿勒楚喀副都统辖区，人们在这里捕鱼、牧马、放羊。清乾隆十一年(1746年)，随阿勒楚喀副都统温喜山当差的山西人傅振基，被恩准于此落户为民，沿江捕鱼，开荒种地。后来通过傅振基又有杨、韩、刘、辛四户人家于现北七道街一带落户。人们习惯称这一带为“傅家”或“五家子”。这之后又陆陆续续有24户人家来此居住，随之这一带便成了马场甸中一个最大的村屯。清道光年间(1821-1850年)，傅振基在现桃花巷一带开店，为过往行人，车马提供食宿，也为客户修车挂马掌，并代卖日用杂货。来来往往的人称这个大车店为“傅家店①”。久而久之，“傅家店”作为村名成为“马场甸子”的代名词。1905年前清政府在这里设有行政性管理机构——“傅家店办事公所”。1907年，当时的行政长官何厚琦以傅家店的“店”字含太过义狭小为名，将“傅家店”改为“傅家甸”。从此傅家甸成为老道外地区行政区划的名称。中东铁路修建及通车前后，傅家店不是中东铁路的附属地，一直在清政府和中华民国的治下。在这里居住的也都是本地人和“闯关东”来的山东、河北人，以及华人劳工。

        随着中东铁路和松花江相继通车通航，大批外国人和外国资本涌入沙俄附属地秦家岗（今南岗区）和埠头（今道里区），一时间，哈尔滨“欧风之甚，远过上海②”，迅速发展成为亚洲第二大都市，被称为“北中国的上海③” “东方莫斯科”“东方小巴黎”。难怪有人说“中国人在心目中都以为上海该算是中国最繁华的城市，可是到过哈尔滨就会觉得这样的话未必十分可信。④”与此同时，民族资本家也迅速崛起，一批有胆有识的民族工商业精英在傅家甸置地、盖房，开商铺、办实业，一时间这里成为“楼阁连绵、商肆林立、车马络绎、行人塞途”的“闹市”

        当时，“洋人”在秦家岗和埠头建设了大批新艺术运动、巴洛克、古典主义、文艺复兴和折衷主义等艺术风格的建筑。巴洛克建筑装饰所追求的热烈和激情、奢华和浪漫与中国人对装饰的审美情趣产生共鸣，于是一些工商业巨头纷纷效仿埠头、傅家店的巴洛克建筑风格，采用中国传统建筑手法，将石榴、牡丹、蝙蝠、金蟾、麒麟、龙、凤、龟、虎、鹿等具有吉祥意义的装饰图案对其里面进行创新性改造，建造了一批清水砖墙、白灰勾缝、砖木结构、雕花围檐的欧式造型、中式院落的典型中式“小洋楼”。在这些装饰图案中，还有一种能够体现哈尔滨当时文化、气候及地理环境影响的纹饰——一个圆环下面垂着三条竖线，恰是拴船的环和船绳。

        中华巴洛克，在平面布局上对中国传统建筑的思维模式结合当地的实际情况改良和创新，形成“前店后宅”双层或三层的四合院式的民居商市建筑，老哈尔滨人亲切地称之为“圈楼”。近些年，哈尔滨市对原有的中华巴洛克进行了抢救性修复，打造了“中华巴洛克风情街”。

        在一个天高云淡的日子，我与妻到此一游。停车、步行，走过几个街区，远远看见一处高大的石质牌楼上悬挂着一块黑色匾额，上面镌刻着“中华巴洛克”五个金色的大字，两旁的石柱上悬挂着一副对联“松江水畔关外名城开埠地；正阳街边一带龙商挥毫情。”

        闲庭信步于百年老街，只见修复后的中华巴洛克街区，还保留着时代的沧桑感和老道外原汁原味的民俗风情和市井文化。

        据说，规划修复中华巴洛克风情街的一个初衷就是要将民间艺术植入业态，让隐没在市井的匠人群体重新回到市民群众的视野里来。所以整修后的街区开放之初，就举办了“第一届民俗文化节”。这种尊重城市文化传统和商业街区的地域符号，尊重当地群众的消费习惯和消费需求，尊重循序渐进的商业业态的演进的态度，是值得称道的。

        “文化节”期间，所有的店铺都挤满了手艺人、工艺品和慕名而来的市民、游客，那算是龙江老艺人几十年后再一次大规模走入市场。面人、剪纸、雕刻、布老虎、泥塑、粮食画……200多位手艺人大显身手。艺人、匠人的一针一线土得掉渣，却源自几千年农工文化和民间百态，这是中华巴洛克街区的“魂”。

        如今，中华巴洛克风情街浓厚的文化氛围、良好的经商环境，吸引了众多的“老字号”店铺落户于此，其中不乏道外中餐馆的“鼻祖”——“张包铺”、“龙江老字号”——“宴宾楼”和“哈埠菜特色饭店”——“六合顺”等闻名遐迩的百年老店。

        我与妻走走停停，只见鳞次栉比的店铺里，“大列巴”“红肠”“格瓦斯”等哈尔滨独有的商品，木耳、蘑菇等土特产品，泥人、剪纸、串珠等民俗工艺品，应有尽有；饭店里猪肉炖粉条、彩云醉猴头、东北大拉皮、小鸡炖蘑菇、白肉血肠、地三鲜、酱骨头、大丰收等“龙菜”“土菜”和锅包肉、熘双段、俄式奶油桂鱼、香烤大马哈等“哈埠特色菜”一应俱全，真想进去品尝一番，无奈时间还早，只好等下次再来了。

        各具特色的店铺的大门两侧都悬挂着镌刻在黑地儿木板上的描金门联。“宝昌源”古玩店的门联是“赏玉鉴石藏珍玩；评书品画博古今。”“下关沱茶”的门联是“冰城夏都积淀一隅欧陆风情；茶马古道弘扬千年品茗文化。”“紫一堂”茶庄的门联是“好壶人码头乐在其中；喜茶人驿站品味人生。”“乐记小铺”茶院的门联是“老居特产信在老巷；乐记小铺诚在乐记。”“乐记小铺”特产店的门联是“老城老街老铺子童叟无欺；山珍山货山特产货真价实。”“乐记小铺”便利店的门联是“油盐酱醋调和世间百态；烟酒糖茶乐享幸福人生。”“张包铺”的门联是“四世继承小铺更上一层楼；百年兴替老店将届双甲子。” “龙泽烧锅院”的门联是“烧锅酿造百年辉煌；龙泽传承悠久古香。”“南七麻辣面”的门联是“色香味俱全食之不厌；麻辣鲜并蓄吃了再来。”“润泽轩”川味道的门联是“喜迎八方客，川香飘万里。”“同福来”的门联是“来轸方遒祥麟瑞凤；同舟共济福慧双长。”“盈佑盈佐”的门联是“佑四海贤达囊橐充盈；佐八方商贾盆满钵盈。”“琦峰酱骨饺子城”的门联是“食尚品水饺品百年滋味；尝美味佳肴赏老街风情。”“六合顺”清真饭店的门联是“六合香飘香溢百年；厨师世家世代相传。”“老独一处”天津包子的门联是“千载技艺名震八方，百年风味世间一绝。”“哈勒滨饭庄”的门联是“喝上号五家六小烧；吃荟萃七嫂八大墩。”“哈南三”石锅烤肉的门联是：“食全石美香飘南北西东；杯满锅盈情溢三江四海。”“老范记”国营饭店的门联是“老道外百年店历久弥新；闯关东三代人薪火相传。”“庄稼院”百年老店东北菜的门联是“田园人家琼浆美；庄稼饭馆佳肴香。” 这些门联，有的表达了经营宗旨，有的说出了自家特点。门联上的不乏名家之作，让游人在游览就餐品茗饮酒之中，领略到老街厚重的文化底蕴，同时也欣赏到独特的文化品位。

        街两侧的门店旁，一座座反映老道外民俗风情的“货郎”“卖唱”“拉洋车”“剃头匠”“拉洋片”“磨剪子戗菜刀”等青铜雕塑，既让游人感受到老道外的历史文化，也提升了老街的品味。

       老街的尽头，耸立着一座高大的“武财神”关羽的雕像。威风凛凛、提刀捋髯的关公护佑着老街风调雨顺，生意兴隆，财源茂盛。雕像后面同样有一座高大的石质牌楼，黑色匾额上面镌刻着“中华巴洛克”五个金色的大字，两旁的石柱上也悬挂着一副对联“忆往昔百年商街沧桑岁月；看今朝桃花巷里别样春秋。”

        游览时是在上午，有些店铺尚未开业迎客，加之附近的中华巴洛克改造工程尚在进行之中，游人不多，略显冷清。

        老街的管理也有不到位的地方，许多“老字号”商铺的门前乱堆乱放，有的挡住了自家门楣两侧的门联，有的遮挡了反映民俗风情的雕塑，不能不说是一大憾事。

         走出中华巴洛克街区，我沿着靖宇街中华巴洛克改造工程的工地自西向东漫步，老街还在修复性改造之中。可以说，让这些历经世事、饱经风霜、寥落孤寂、失去光彩的老建筑焕发出往日的风采，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业。因为，我们所栖身的这座城市，需要这些老建筑来怀旧，或者向下一代人讲述历史。就像建筑师何亚雄说的：“回归就是回到生活本身，回到心灵深处，只有具备历史和时间记忆的环境，才是心灵栖居。”

        回家途中，我想，商业街的历史文脉是城市长期发展中形成的具有历史性、文化性、地域性的景观氛围和环境氛围，是历史文化的丰厚积淀。作为一个哈尔滨最早的民族工商业者聚居的地方，中华巴洛克街区曾经闪耀着璀璨的民族工商业之光；也曾成为危房相连的棚户区、贫民窟。如今，历史给这个老街区的这片老建筑创造了一个再度辉煌的机会，这是哈尔滨的一个福音，也是老哈尔滨历史文脉的传承、延续和发展的的福音。

 

        注：①傅家店。关于傅家店的来历有很多传说，有傅振基之说；傅宝山、傅宝善之说；傅海山、傅连山之说；也有傅椿芳、傅巨川说。这些说法，主要是来自两个方面。一是民间传说，这是有关傅家店来源诸说中最主要的一个方面；二是有关文章及杂文、见闻，调查研究，等等。清道光年间(1821-1850年)傅振基在现桃花巷一带开店，为过往行人、车马提供服务，人们便以其姓将这个小店称为“傅家店”，作为村名的“傅家店”也同时诞生。傅宝山、傅宝善是清光诸十六年(1890年)从山东到呼兰落户垦荒，以后才来此行医，开小药铺。傅连山、傅海山弟兄俩于光绪十九年(1893年) 由山东经北京、内蒙辗转来到现道外南十道街一带盖房落户开店。综上，傅振基说比较可信。

        ②哈尔滨“欧风之甚，远过上海”。 出自现代著名学者、记者赵君豪《哈尔滨风采录》一文。

        ③“北中国的上海”。出自胡适《漫游的感想》一书“东西文化的界线”一文。

        ④“中国人在心目中都以为上海该算是中国最繁华的城市，可是到过哈尔滨就会觉得这样的话未必十分可信。”出自现代著名作家靳以《哈尔滨》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