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南河头我的快乐童年

鲁平

　　南河头的小桥河水

流淌着我的快乐童年

我和弟弟出生在南河头，虽在平湖时间不长，但对南河头的老屋石街小桥流水，留有深刻的印象，尤对从小领养我们的外公外婆感情很深。上海和平湖接壤，距离挺近，当时父母工作甚忙，因此，逢年过节，暑寒假爸妈定会送我们去平湖南河头外公外婆家度假。而夏天到平湖的第一件事就是吃西瓜。

平湖西瓜非常有名，是中国西瓜之乡，有七八百年的栽种历史。它拥有糖度高、汁多、瓤细、皮薄等特点，被誉为“江南榜首瓜”，尤以南门外曹兑港所产的形似橄榄的马铃瓜最为出名。

夏日的南河在余晖中波光粼粼，河边停着一艘艘装满西瓜的农船，河岸上沿街两旁摆满了一筐筐西瓜，瓜农们的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

外公是挑瓜能手，手捧西瓜一掂就能知道这瓜几分熟，是否皮薄红润。有时他见瓜农们卖的西瓜不合心意，就步行十几里去曹兑港，买了满满两箩筐的马铃瓜，一颤一颤汗流浃背地挑回家。我们急不可待狼吞虎咽地吃着，外婆则在一旁笑嘻嘻地劝着我们慢点吃。

瓜足肚饱后，我们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帮着外公小心翼翼地把一只只西瓜摆放到床下荫凉的地方。放完后，我和弟弟还趴在床下细数着有多少只西瓜，这只今天吃，哪只明天吃……

除了吃西瓜，外公外婆在大伏天的晚上带着我们去县上有名的冷饮室去吃冰镇桂花百宝汤。碗中几朵黄灿灿的桂花飘浮在冰水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绿豆赤豆白扁豆果仁松子伴着甜甜的冰水入肚，酷暑即消，浑身上下丝丝凉爽，感到特别惬意和舒适。

期间，外公外婆还会带着我们去吃平湖的著名小吃“钟埭油墩子”“油汆牛舌头”和“毛狗线粉”。

我对毛狗这个词感到奇怪，外公告诉我们，过去穷苦人家抚养一个小孩不容易，取个猫呀狗的名字，养起来就好多了。毛狗线粉取材于优质番薯粉，汤料用生鸡猪骨头和佐料熬制而成，放上鸡丁、肚丁、肺丁，一碗毛狗线粉就做成了。我和弟妹们用调羹吃着毛狗线粉，感到汤料特别鲜浓，粗线粉滑溜溜的，鸡丁肚丁挺有嚼劲，非常地好吃。

外公外婆看着我们吃得津津有味，就又去买了两碗。我们说够了，让外公外婆也吃。外婆看着我们笑笑说，你们是小客人难得来，要吃个饱呵。

外公外婆休闲时，会带着我们去逛平湖的街景。到湖墩公园去游玩，只见宽阔的东湖水面上一艘艘轮船，装着谷子杂粮和各种货物，汽笛声声，来来往往地行驶着，好一派繁忙景像。站在雄伟高大的吕公桥上，放眼远眺，整个城市尽收眼底，远处的报本寺宝塔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着金色的光芒。

我们去了外公外婆的老家乍浦，第一次看见了一望无际的大海，蓝天白云，浪花朵朵，远处海面上帆船点点，景色真美呵！

我们还去爬九龙山，参观天妃宫炮台。我和弟弟两人爬山累了就趴在巨大的铁炮上休息，“这炮怎么生锈了，是打谁的呵？好奇地问着。外公告诉我们这里是鸭片战争，乍浦人民抗击英帝国主义的战场。当时我们穷呵，没有力量抵抗。你们要好好学习知识，长大建设强大祖国。我和弟弟点着头。在下山的过程中，我突然提出要去看看外公外婆的乍浦老家。因我曾听母亲说过，外公出身在乍浦大户人家，有豪宅庭院。外公迟疑了一会，说天气不早了，我们还是下次去看吧。

真没有想到，想看外公乍浦老家的机会，在今后的几十年时光里都永远错过了。

每天的黄昏时刻，我们就会与邻居小伙伴们在门前的南河中游水玩耍。在小石桥和停靠的农船上往河里扎猛子，比谁游得快，结伙打水仗。

记得有个叫强观的男孩仗着身高马大经常在水中欺负人，我很看不惯。就乘他在打水仗时，我悄悄潜游到他的身后，一下子把他的短裤拉了下去，屁股都露了出来，哈哈哈哈，小伙伴们都笑坏了。强观气极了，追着要打我，可我和弟弟两人在上海学校游泳班上学过自由泳，他怎么游，也追不上，就向我外公外婆告状。

我和弟弟两人有时游泳累了，就在河里抓河虾，摸河蚌和螺丝。有一次抓了十多只河虾，摸了整整两大盆河蚌螺丝，外婆看见非常高兴，洗净后烧了河蚌烧肉，红烧河虾和螺丝。晚上外公来了兴致咪起了老酒，“不错，新鲜又好吃呵”。外婆在一旁却叮嘱我们，立秋快到了，不要再去河里游泳了。外公问布置你们写的毛笔字和看的课外书，你们都作好了么？我和弟弟点着头说，都好了。外公还提醒我们别只顾着玩，暑假作业一定要在妈妈接你们回上海之前完成。

在平湖游山玩水，吃喝玩乐的童年让我开心快乐。但因调皮捣蛋而错成的“糗事”，在我的心中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是一天傍晚，一名中年妇女边呼喊着“哦嘘哦嘘”，边用竹杆在赶河里的几十只鸭子回家，鸭子们好像不太听话，赶来赶去都不肯上岸。我就和几个小伙伴们捡起小石子丢进河中帮着她赶。没想到我丢的一块小石子竟打中了一只鸭子的头，只见鸭子扑腾了几下，不动了。我和小伙伴见此情景，都吓得逃散了。中年妇女捞起河中的鸭子，在岸上大声喊叫起来。

外公在家看见惊慌失措的我，仿佛知道了什么，忙问我，“是不是你丢的?”我满脸通红地辨解着。外公严肃地告诉我，做人一定要诚实，做错了没关系，关键要敢于承认，勇于改正。我含着眼泪点了点头。外公带着我向中年妇女道歉，并赔偿了钱。中年妇女笑着抚摸着我的头，说“算了，算了，不能怪孩子，他也是好心，无意的”。

晚上餐桌上，外婆烧的红烧鸭子香味四溢，而我却一点没有食欲，外婆夹了只鸭大腿放入我碗中，"吃吧，本来这几天就想买鸭子吃，现在正好送上门来了”。外公笑眯脒地说，“今天游泳累的，好好补一补。今后注意就是了”。我啃起了大鸭腿，泪水却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学校停课，我们去平湖外公外婆家的时间更多了。平湖和全国一样革命造反浪潮也风起云涌。平湖县工革司，红三司，农民造反司令部分别设在南河头的几户大宅院内。

有一天下午，街上传来一阵阵吆喝声，十几个手持长矛、头带柳藤帽的造反派押着一个满头白发的年迈老人，往南河头33号大院走去。我和弟弟好奇地跟着围观的人群，跟了进去。

“到底在哪里！银元埋在哪里”。一个满脸凶煞的造反派头目冲着老人叫喊着。

老人朝大院四处瞧瞧，轻声地说“好像在西厢房”。造反派押着老人涌进了西厢房。几个造反派拿着长矛朝地下这儿戳一戳，那儿敲敲。“在哪边，快说”。

“我实在记不清楚了”。老人挠着头。

“啪，啪，啪！”几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老人的脸上。只见老人痛苦地用双手捂着脸，指缝中慢慢流出了鲜红的血。

挖！造反派拿起铁锹满屋挖了起来，不一会，挖地三尺，埋在地下的满满五瓮银元给挖了出来。看热闹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开始哄抢起散落在地上的银元。

我早早地退了出来，看着屋内声嘶力竭你夺我抢乱哄哄的场面，脑中一片混沌，只记得年迈老人那张用手捂着流血的脸……

以后随着年龄的增大，工作的忙碌，去平湖南河头老家的机会渐渐少了起来。但小时候在南河头的那段幸福的小时光一一那熟悉的老屋石街、小桥流水，慈祥和蔼的外公外婆，我的小伙伴们及发生遇到的点点滴滴人和事，都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中，令人永生难忘。

文字:鲁平。

图片:部分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