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铁锹（两篇）

李淑娟

　　1.怀抱铁锹的男人

在公交车车厢靠窗的位置，一前一后坐着两个男人。

他们人到中年，剃着光头，穿黑色衣裤，衣服上粘着油腻和灰尘，但身材结结实实。

他们佝偻着腰，各自怀里抱着一把铁锹。铁锹长长的木把儿伸向车厢顶部，所有人都能看见这长长的独特的木把儿。

车厢里有一些小学生，叽叽喳喳说个不休，别的乘客各怀心事。唯独他们显得格外安静。他们老老实实地坐着，紧紧地看护着怀里的铁锹。他们仿佛心有歉意，不应该拿着一把铁锹，出现在公交车上似的，生怕它妨碍了别人。

我见过带书包的、食品的、手提箱的、塑料袋等等物品，第一次看见带铁锹的乘客。

但是，他们的衣着、坐姿，安静而谦卑，让我竟然对他们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敬意。

他们也许没文化，是个粗人，也许没有华丽的衣服，没有社会地位，常年干着繁重的体力活，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百丈怀海禅师曰：“一日不做，一日不食”。他们手里有铁锹，自食其力，不依靠别人，这就很好。

他们在我眼里，丝毫不张扬，谦恭的像两尊佛。（2016.05.03）

　　2.一把蒜苔

有一次，中午坐公交回家。上车之后，没有座位，我就拉着手环站在过道里。

忽然就有一股刺鼻的蒜味袭来，我不由得回头去看。这一看，就看见左侧窗边一张椅子腿边放着一大袋蔬菜，透过袋子，看见里面有一把绿绿的蒜苔。那一张上椅子上坐着一位老者。

我一下子明白了，这位老者去了菜市场。那是一个很大的菜市场，蔬菜粮油服装鞋帽百货样样齐全，而且就在公园附近。我懂得的，许多老人有这样的习惯，早上到公园里转一转，然后出来去菜市场逛一逛，捎带买些菜。这位老者也一定是这样子，买了这么多新鲜的蔬菜，正坐了车，赶回家去。

   坐公交，经常遇见各种各样的人。有背着书包上学的人，有背着挎包上班的人，有抱小孩的人，有拄着拐杖的人，有身有残疾的人。也可以闻见各种各样的味道，那些来不及吃早餐的，买了早餐，在车上吃饭。那种韭菜味，蒜香味，香肠味，鸡蛋味，麻辣串味等等。也还有一些味道，香水味，汗臭味，小孩的奶味，农民的泥土味，甚至病人身上的药味。

   有一次，坐车的过程中，听见司机和熟人说话。司机说了这样一句话：“我最怕闻韭菜味，特别冲”。的确如此，经常有好些人赶早，图省事，在路边买韭菜包子。长年累月开车的司机，是最了解公交车上的各种味道的，也闻惯了各种味道。

小车厢，就是小社会，就是小众，有各种各样的人，有各种各样的味道。挤公交的人，只要踏上公交车，就会感受到这些普普通通的人群的气息，感受到现实生活的浓烈的气息。

今天，一位老者买了一把蒜苔，这一点都不稀奇。一日三餐，谁也离不了。他让我觉得我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也是过着这样的日子。或许有一天，我也是这样子买了菜，坐了公交车，慢慢地往家赶。寻常的日子，淡淡地过，多好!

（2016.06.01）

说明:上图是今年春天拍的苹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