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周年忆父亲

快乐生活

       农历九年前的今天，2010年8月18，中秋节过后三天，父亲因病离开了我们，享年六十九岁，那一年，我三十六岁。        父亲离世之后，我们兄弟姐妹六个人，每到清明七月十五上坟时、父亲的生日祭日时，或者是家人相聚时，都会想起他，聊起他，我们没有学会“哭坟”，只会悄无声息地抹去思念的泪水，我们不愿意在彼此的哭声中相互感染那种悲情，我们更想在一路的叙述中让九泉之下的父亲听听我们的成长和变化，我们聊着父亲生前去后的一些事情，聊着聊着，他生前那些我们“看不惯”的习性，那些曾经让我们不乐意接受的决定，在逐渐长大了的我们的眼中、心中，慢慢地变得容易理解，甚至还觉得非常“英明”。        比如，我们家有五个闺女、一个儿子，“重男轻女”在所难免，但是，在那么艰苦的年代里，他没有把任何一个女儿送给“要闺女”的人家，缺衣少食的岁月里做到这点着实不易。听母亲说，当年他们也有过这个念头，但是，最终父亲还是给自己找了些“理由”把我们都留在了自己身边，生下我的时候已经是第四个闺女了，没有送人的“理由”是算命先生说我的生辰八字还不错，生下我妹这第五个闺女时没有送人的理由是我奶奶在梦里被“高人”指点，原本去大伯家和他的独生女儿准备长期作“伴”的二姐，也被父亲找“借口”领回了自己家，我们兄弟姐妹六人现在能享受这份没有缺憾的亲情，其实是因为父亲舍不得我们像他一样因为灾荒骨肉分离，直至父亲病故也不知他生母的下落。        八十年代初，父亲病退，决定让二姐接班，这在别人看来多多少少有些不合常规，虽然儿子不到接班年龄（实际上经历过矿井事故受过工伤的父亲也不舍得让唯一的儿子下井，他认定下井是高危行业），但是在读高中的大姐可以接班呀，可是接班的毕竟只有一个，这个决定权只能是父亲的。后来的事实证明，父亲的决定算得上“英明”，因为大姐后半年就如愿以偿考上了学校解决了户口工作问题。二姐和大姐都参加工作后，对弟弟妹妹后来升学、就业都给了物质上、精神上的激励和帮助。现在想来，在接班这件事情上，父亲也是看准了他自己的儿女们的性格特点，他懂得发挥每个人的优势。        再比如说，我们家规矩多，虽然不是学富五车的读书人，读过高小还当过大队会计、民办教员、井下工人的父亲，自认为见识比较多，打心底里是以文化人自居的，所以给我们定的规矩就多一些，舀饭的时候总是要从长到幼依次来，导致我妹妹永远只能吃最后一份烂糊饭直到高中上了灶；过中秋节和春节的时候总是要摆上花生米、炒鸡蛋、土豆丝等几个菜再来点红酒白酒，然后从大到小轮着向父母敬酒还要说祝酒词；中秋节是要拜月还要对着月亮许愿的，大年初一是要跪着给父母亲拜年得压岁钱的，甚至家门口贴着的那十来幅春联的用意都要让我们一一去领会的，现在我就记得有一年正门上贴了一幅“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的春联，那个时候，应该是父亲为我们的未来在找出路吧，不然为什么不写一幅“今年喂鸡又养猪，来年争当万元户”的春联？后来，子女们都长大了，该找对象成家了，父亲又有新规矩，不找有钱的也不找有权的（实际上我们家这五个闺女都长相平平，也找不到条件太好的），第一个条件是要学历比自己高一点，第二个条件是最好找老乡，基本上我们遂了他的愿，他的亲家们既无钱也无权，所以他的子女们都一直在体会着奋斗的艰辛和快乐，日子也都过得很踏实、很充实，现在过个年呀节呀的，一家人随时都能聚起来一二十口，因为我们都是老乡离得近嘛。        父亲还有个特点，干活不惜力，对人不小气，甚至还有点“穷大方”。在自己家，春耕播种也好，收秋打夏也罢，这些活计都是要父母带着我们六个子女一起出动的，到了地里，根据年龄大小分工合作，都有活干，春种的时候，大的管挑，小的管浇，再小的就管栽种子，到了收秋的时候，大的扛麻袋，小的扛尼龙袋，扛不了的就管装袋子，没有一个人可以偷懒耍滑，直到现在，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也都是抢着干活，相互谦让相互体谅，从来没有因为干多干少相互埋怨的。在家里管得严，但是，对那些给家里盖房子的匠人，家里办事儿请的各种师傅和帮忙的邻居五户，甚至是去街上买个菜、割块肉，再不宽裕的情况父亲也从不讲价，甚至经常是要“穷大方”一把，在外落得个大方的名声，这一点多少也影响到了我们，搁在现在，谁家里办个事儿都是准备得多、剩下得多，还因为浪费得经常得检讨下“生活奢侈”。        这样听起来，父亲好像很“完美”，其实，不是的，他有缺点，还有一些是很“致命”的缺点，比如说，他年轻时爱喝酒，爱打麻将，发起脾气来也很吓人，但是，这些缺点，是伴随着他的豪爽、他的随性、他的聪明、他的侠义心肠，与他孪生并行的，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的衰弱，在他的后半生，已经长大成人的子女们，逐渐地不再仰视他、畏惧他的时候，也在慢慢地包容他、理解他，直到现在，我们眼中的父亲，瑕不掩瑜，我们选择他性格中值得传承和发扬的闪光点来祭奠他，只因为他是给了我们生命和健康的父亲！                                           2019年9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