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的美篇

小雪

<h3>消失的躁动 1 陶大伟查出糖尿病那年,刚好四十岁,孙明丽三十七岁。 这病说大不小,控制住并发症,还是能活很多年的,所以一开始两人并没有很惊慌。 但就在两人以为这道坎很容易就迈过去时,陶大伟在床上那事儿上不行了。 一开始以为是心理问题,后来一问医生,说很有可能是糖尿病引起男性那方面功能的衰退。 陶大伟抬头茫然地看着孙明丽,他才人到中年,就要跟水乳交融告别了吗? 这事儿摊到哪个男人身上都不好受,好像自己失去了做为雄性最重要的一项资本,所以那段时间陶大伟闷在家里摔了好多个碗碟。 相比陶大伟,孙明丽倒是平静得多。 陶大伟的事业越干越好,他长得没多帅,但控制着体重,加上岁月赋予的沉淀感,就有了成熟男人的那种儒雅,正是许多年轻小姑娘喜欢的“大叔”款。 不久前,孙明丽在陶大伟微信里发现了一个年轻姑娘,聊天信息被删除了,她想办法恢复了记录,大多是小姑娘向陶大伟撒娇,一开始他没怎么回,慢慢的态度就有些松软,还会发一两个俏皮的表情。 从记录上看,两人还没有正式勾搭上,可再多一点时间呢? 何况,要是陶大伟心里没点啥,那他删记录干什么? 孙明丽跟陶大伟的感情算不错,但她从来不会天真地认为,有感情基础的两个人,就一定不会出生旁的心思。 人这一辈子,得面对多少诱惑啊! 她三十七了,再怎么保养也没法跟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比,再说,她肩上有家庭,有女儿,有事业,心思被掰成了几瓣,不像小姑娘们,能一门心思全扑在陶大伟身上,哪个男人不爱享受那种独一无二的关注? 当责任和欲望交战时,鬼才知道鹿死谁手。 所以,知道陶大伟那事上儿不行了时,孙明丽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走不了肾的男人,就等于堵死他出轨的念头,他只能被圈在这个家里。 2 陶大伟颓了很长时间,孙明丽天天好言好语地劝,哪怕他发脾气也忍着,再把女儿拖出来哄他。 她可不想陶大伟就因为那事儿颓下去,万一影响到工作咋办?女儿将来升初升高,要花的钱海了去,他不能掉链子。 老婆孩子天天这么哄着,陶大伟渐渐不再发脾气了。 但身体的变化是实打实的,并且,他开始掉发,人也显得苍老了,早就没有了当初风度翩翩的模样,就像一个电力渐失的玩具,只能发出有气无力的喘息。 晚上,陶大伟从孙明丽身后摸了过来,过了半天,又颓丧地从她身上爬了下去。 孙明丽知道他不死心,所以任他试,她还知道,他想过偷偷去约别人,但因为怕在别人面前失败丢面子,才打消了念头。 黑夜静悄悄的,只有陶大伟急促的呼吸声在喘,没多久,孙明丽听到了他的哭声。 她反身摸索到他的手,很快被他攥住了,攥得很紧,她仿佛能听到骨头咯吱的动静,但她没有喊疼,静静地任他攥着。 陶大伟哭够了,哑着声音说,明丽啊,你会嫌我吗? 不会。 真的? 真的。 孙明丽又补了一句,你是我男人,是孩儿她爸,咱们是一家子。 一家子啊……陶大伟把这几个字来来回回念叨了好几次,然后伸手把孙明丽搂住了,睡吧。 他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无可奈何的……认命。 3 他们就这样看似平静地过了三年,三年后,孙明丽也四十岁了,升了个不大不小的主任,底下新来了一批实习生。 实习生的报告做得不好,孙明丽直接开骂,骂得她们满脸通红。 那会,她没觉得有啥不对劲,直到她在厕所间听到实习生的抱怨。 都在说孙明丽太凶了,明明只是个小错误,犯得着发那么大脾气吗?她差点忍不住推门出去再骂一顿。 可是,她又听见一句,她可能更年期到了,男人又没满足她吧?你看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怨妇的腐臭味。然后一阵嘻嘻哈哈的附和声。 年轻的女孩似乎都喜欢从这方面攻击年长的女人,因为她们知道,那些年长的女人最没有办法否认年岁带给她们的痛楚。 等人都走了,孙明丽踉跄地推开门,趴在镜子前狠狠地看自己,怨妇吗?她怨啥? 这三年,陶大伟不再把手探到她身上来了,她也过了三年尼姑般的日子,她想吗? 自然是想的,她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女人,也没有老到对身体的愉悦失去兴趣,可是,她不敢想。 想了,让陶大伟如何自处? 她好不容易让陶大伟变得不那么介意那事儿,她只能跟着表现出,她也不在意。 她知道,陶大伟也曾私下查过她的手机,就像以前她担心他有情况,如今,他也会担心她有事儿了。 孙明丽只有压抑着,时间久了,她也就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需要那点床笫之欢了,可身体是诚实的,她变成了小姑娘们嘴里的更年期怨妇。 曾经,她多么厌恶这个称呼啊! 孙明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妆化得很得体,身材保持得也还过得去,但眉梢眼角藏着的,都是一缕缕的不如意。 突然视线就有些模糊了,她赶紧擦了擦眼睛。 她那么卖力掩饰的东西,结果在一群小姑娘嘴里,轻易就被揭了出来,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那天,她没心情继续上班,早退了。<br></h3> <h3>4 出了公司,孙明丽没有回家,也没开车,浑浑噩噩上了一辆公交车,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儿,反正车一站站地开,她就那么茫茫然地坐着。 车上的人越来越多,有个孕妇上来了,孙明丽站起把坐让给了她。 突然一个急刹车,孙明丽没站稳,人往一边歪,幸好旁边有人扶了她一把,是个男人。 那会可能到下班时间了,涌上来许多人,孙明丽和那男人被人群推搡得挨得更紧,男人比她高,她的头刚好能抵在他的下巴上,仿佛还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男人并没有做什么不轨的动作,只是每当刹车时,就会惯性地往孙明丽身上倾压一下,尽管只是一瞬间,但她还是能感受得到他衣服下的结实肌肉,撞得她有些疼。 她还能嗅到他身上的汗味,说实话经过一天的发酵,那气味并不好闻,可孙明丽却无比清晰地察觉到,那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健壮男人,跟陶大伟身上带着的那股挥之不去的病气截然不同。 生猛,并且浓郁。她很怀念。 到下一站的时候,孙明丽惊慌失措地下了车,很狼狈地挤掉了一只高跟鞋。 孙明丽索性那另一只也脱下来拎在手里,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下的车,反正很陌生的地方,她就那样拎着一只鞋子,光脚走在马路上。 她的头发和衣服都在车上被挤得很凌乱,她也没心思收拾,路过一个橱窗时,她看着上面倒映着的自己,像一只丧家犬,浑身一股颓败气。 孙明丽怔了一会,突然蹲下身体,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路人好奇停下来,都想知道这个看起来还挺体面的女人为什么那么没形象地嚎啕大哭。 她哭自己掩耳盗铃的掩饰,又可耻刚才的自己,像丛林中的一只雌性动物,那么本能地渴望着雄性。 5 回家时已经很晚了,孙明丽跑进浴室使劲搓洗,好像那样就能把那些念头统统都搓掉冲走似的。 陶大伟担忧地站在浴室门口,手里还拿着她的睡衣——这三年来,他总是做得这么体贴。 他问出啥事了? 孙明丽克制住自己往陶大伟身上乱飘的视线,僵硬地摇了摇头,说没事,车有点小毛病,我挤公交回来的,太累了。 上了床,陶大伟早早响起了鼾声,孙明丽坐起来,看了他一会,仿佛又掉了些头发,皮肤也更粗糙了。她撩开他的衣服,软塌塌的肚子均匀地起伏着,上面还有明显的针眼。 孙明丽没由来地一阵气闷,把衣服甩了回去。 要是没得这该死的病,她会不会就没现在这个烦心事了? 但陶大伟要是健康的,那时风头正劲的他会像现在这样围着老婆孩子打转吗? 孙明丽闷了一晚上没想个结果出来,第二天顶着熊猫眼去上班。 实生习忐忑地把新改的报告交给她,依旧有错漏,她张了张嘴想开骂,想起昨天洗手间她们的抱怨,硬生生把骂人的字眼从牙缝里兜了个圈,咽了下去。 她挤出笑,把错误指出来,让她们重新修改。 看着实习生如释重负的样子,孙明丽并没有觉得多松气,反而更闷了,她怎么活得这么小心翼翼了? 这其中,仅仅是因为,她缺少一个男人吗? 6 孙明丽决定去找个男人。 不单单是因为她被那群小姑娘勾出来的怨闷和渴望,让她下定决心的是在同事嘴里听到了一个八卦。 有个女的因为得了妇科病,治了一年还没好,这期间自然是没办法过夫妻生活的,于是她男人就去找了别的女人。 那男的说,一年啊,我又不是和尚! 他说得太过理所当然,觉得不该委屈了自己。 假如是三年前的孙明丽,恐怕她立刻就要旗帜鲜明地指责那男人是渣男,可如今她把自己往那男人的位置一放,竟然从他的话里得到了某种喷涌而出的勇气,及理由。 是啊,我凭啥要委屈自己? 我的身体难道我不能做主吗? 我难道没有权利享受快乐了吗? 我必须压制本能生活吗? 孙明丽在物色人选。 她并不想破坏家庭,也不想跟人有什么情份,只是想满足下自己的体内来自本能的需求而已,一个看得过去的健全男人就行。 找来找去,熟人客户通通都不要,最后,她找了一个健身教练,他帮她压过腿,两人就认识了。 不大不小的年纪,身材好,有个外地女友。 成年男女要搞事儿,只要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两人就找了个时间去酒店。 7 没有什么临阵脱逃,孙明丽用势不可挡的气势把自己交待了。 要说满足吗? 身体是满足的,孙明丽仰躺着,脑子里依旧嗡嗡一片空白,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把气出匀。 然后,她闻到了一股烟味。 健身教练靠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惬意地吞云吐雾。 孙明丽肺不好,一闻烟味就又咳又想吐。 她挥手赶走烟雾,让他摁了烟,她闻着不舒服。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但烟还是夹在手指间。 孙明丽捂着嘴咳嗽,她张口想骂,看到健身教练那张有些陌生的脸,猛然醒悟过来,他们这样不清不白的关系,她有啥资格要求? 他们只是身体求欢的两个野男女而已,除此之外,没有半点温情,她不需要了解他,自然,他也不需要顾忌她。 难不成,身体满足了,还得附赠点心理满足不成? 他不是陶大伟。 她越界了。 孙明丽出了酒店,慢慢踩在落叶上,起秋风了,吹得她眼睛一阵涩疼。 她坐地街边的花坛沿上,缩起身体,把自己抱成一团,脸抵在膝盖上,眼泪就滚了下来,沁进裤腿里。 她渐渐呜咽出了声,最后几乎失控。 她干了一件心心念念的事儿,本以为就会就此找到通往罗马的大道,结果,不过如此。 除了空虚之外,就只剩下难过了。 8 孙明丽不能自抑地想起曾经的陶大伟,他的拥抱,他的亲吻,他在耳边的喁喁私语,那种感觉,才是她想要的。 除非她能跟另一个男人构建起相同的感情,可她没想过要破坏现有的家庭,陶大伟别的地方做得到位,一家三口过得好好的,无论是情感还是利益,她都没想过其他。 说到底,她没有办法,心跟一个男人,身体再跟一个男人。 想通了这点,孙明丽笑了一下,感觉有些东西仿佛从身体里溜跑了,之前那股热烫烫的躁动消失了,她渐渐变得平静。 像是征服一座高山,站在山顶上回头眺望,便有些意兴阑珊的味道。 不是不再渴望,而是知道这种渴望她不可能得到真正的满足。 于是,没有希望的只能是一潭死水。 死水,掀不起波澜。 那天孙明丽回家得比较晚,陶大伟依旧替她准备睡衣,还念叨着他炖了雪梨降秋躁,在锅里热了几回了。 晚上,陶大伟照例先响起鼾声,孙明丽扭过身,悄悄把手伸进他手里,轻轻握着,睡了。 陶大伟也许知道那天的事,也许不知道,或者,知道了又装作不知道。 反正,他们是一家人,会一起走下去。 这,才是最重要的。<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