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中秋/没长大的中秋节

曹淑风

文章/手绘：曹淑风

炊烟，从散落在村子里的烟囱里探出头，扭着袅袅婷婷的身子，越长越高，在空中相遇，结合，生出诱人的晚饭香。 

妹妹使劲儿吸吸鼻子说，姐姐，我饿。 

我也饿了。我望望南山黑乎乎的剪影，拉着大妹和小妹，一起去找娘。 

我不知道娘在哪块地里干活，只好穿过弯曲的小巷，到村头去找。一边走一边扯着嗓子喊：娘——三个人一起喊，长长的声音，越过渐黄还绿的树叶，向远处传播。小妹的喊声都带了哭腔，也不见娘回应。 

天色越来越暗，一盏盏灯花次第开放，温暖的光晕里，折射着别人家的欢声笑语。一阵风来，我打了个冷颤，感觉妹妹往我身上依紧了些。我知道她们也冷了，刚才玩儿的太疯，身上出了很多汗，秋风一吹，可不就冷了？我搂了搂她们，开始急躁，不由得埋怨娘，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呀！ 

我们走出村子，走在村南的小路上。路那头一有人影出现，就满怀希望是娘，可每次都不是。发水叔说，你娘在河边的地里呢。我心里一喜，拉紧妹妹，加快了脚步。 

路左边是芦苇地，芦苇在风中发出梦呓般的沙沙声，细碎模糊。路右边是菜园，豆角，黄瓜，茄子早不见了踪影，只有小小的萝卜苗儿和白菜苗儿，无忧无虑睡在肥厚的土床上。虽然对这一切非常熟悉，还是免不了被小树的黑影吓着，心提到嗓子眼儿。我对妹妹说，只管往前走，别往两边看。 

我也不往两边看，可眼睛的余光还是捕捉到一种亮莹莹的东西，吸引着我，忍不住看过去。那亮莹莹的东西来自西山头，是月光！我停下来，回过身，看见月亮光洁的额头，从村东树林梢顶露出来，怕树枝扎到似的，小心翼翼向上升——等它终于摆脱了树枝的纠缠，便“哗啦”一声，把亮莹莹的光洒遍整个村野。

大妹望着圆月，舔舔嘴唇，眼巴巴地说，姐姐，我要吃月饼，小妹也马上跟着要。我说好，咱去找娘，回家就有月饼吃了。 

沿着小河，走一段河堤路，就能到我家的自留地。瘦弱的小河水，晚上也不歇息，在宽阔的河床上欢快地向前奔跑，月光下，闪着比月光更亮的光。我不知道，它要到哪里去，我的村庄这么美，它怎么不留下来？ 

一个黑影向我们移动，我试着叫了一声“娘”，马上听到一声“哎”。姐妹三个笑着，跑到娘身边。娘停下装满玉蜀黍棒子的独轮车，把小妹抱到车杠上坐下，我和大妹帮忙推着，踩着水样的月光，往回走。 

我问娘，今天过中秋节呢，怎么不早点儿回家呀？娘说，咱庄稼人，收庄稼最要紧，过什么中秋节呢？我很不服气，怎么庄稼人就不能过中秋节？我想反驳，却看见娘脸上挂满汗水，汗湿的衣裳紧贴在身上，汗水味儿和着新鲜玉蜀黍味儿，飘荡在周围的空气中。 

我的心猛然紧缩了一下，有些疼，有些酸，更多的是自责——放学后，见娘不在，我原本要做饭的，可想着是中秋节，娘会早点儿回来做好吃的，又禁不住小伙伴吆喝，就带着妹妹玩儿去了，没想到娘忙到这么晚，回去还要做饭，我真不懂事！为了弥补内疚，我手上加了些力气，以此来减轻娘的负担。 

走到芦苇地边上，听见有人叫娘的名字，是爹回来了。爹在八十里外的县城上班，每个周六骑自行车回家，今天特意回来过中秋节。爹接过手推车，一口气推回家。 

吃过晚饭，已是九点半，我们把小饭桌摆在凉滋滋的月光下。娘拿出藏了好几天的月饼，爹拿出刚带回来的水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享受这些平时难得一见的美食。 

我咬一口月饼，望望月亮，心里说：明年的中秋节，我会长大的。 

那一年，我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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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手机屏幕前的你

中秋节快乐

天天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