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得名园天地间——品味留园

陈锦雯

　　苏州阊门外的留园，是中国四大名园之一。以前也曾造访过，但每每行色匆匆，走马观花，从未细心品味。这次独自重游，悠然地缓步穿行于楼榭回廊之间，突然觉得有点领悟到了造园者不同凡响的整体布局思路和别具匠心的空间处理艺术。
留园的大门平淡低调，就是一普通的石库门，躲在安静的小街中间，毫不起眼，以至于我都没有想得起来应该给它留个影。
走进入口之后，便是一条夾在两道高墙之间的逼仄甬道，甬道内光线暗淡，往前走，有点亮了，转角处有明瓦，下面栽着几枝棕竹。再往前，渐渐发现这甬道有点不同寻常，它时暗时明，时窄时宽，曲曲折折，开开合合，道旁不断地变化着场景，不断地让人心生惊喜。

这是进入甬道后最先看到的庭院，有丹桂，玉兰，石笋，还有爬山虎挂在墙上的茂密枝叶，衬着粉墙，宛如一幅清雅的中国画。

再往前行，又是一方小天井。墙面嵌有“古木交柯”的砖匾，明式花台内植古柏，山茶各一株，整个空间显得疏朗恬淡，意境深远。

透过腰门，可以看到前面还有一个天井。

这里又是另一番景致。墙上是清代学者钱大昕题写的“花步小筑”砖匾，墙角下散置湖石，花台中一丛南天竺，一条粗壮老籐沿墙攀援而上，串串绿叶遮住了半堵墙壁。墙面隐隐的黛色，地上薄薄的苔藓，处处透出古典园林的诗情画意。

甬道尽头，北面的墙上是一排图案各异的漏窗，墙外景色已隐约可见。

转过身来就到绿荫轩，眼前豁然开朗。

此时留园的山光水色扑面而来。

这一区域是留园的主要景点，宽阔的池塘，池水清澈明洁，倒影可鉴。池塘两边是大型假山，山上古树森森，花木扶疏。说它秀色可餐一点也不算夸张。

环绕池塘是留园的主体建筑，重檐叠户，错落有致。留园的厅堂轩馆、亭榭楼阁其命名都有出处，扁额、楹联也意趣盎然，耐人寻味。

绿荫轩西边的明瑟楼（左），涵碧山房可算是留园的“标志性”建筑了。

明瑟楼的命名出自水经注：“目对魚鸟，水木明瑟”。楼的旁边有一座湖石垒成的假山，上楼的楼道隐匿在假山之后，假山上刻有“一梯雲”三字，取唐人郑谷“上楼僧踏一梯雲”之意。

涵碧山房用朱熹“一水方涵碧，千林已变红”诗句之意命名。这是涵碧房山房内部。

涵碧山房南部小院景。在山房西首门有一联：小园新展西南角，明月谁分上下池。

从涵碧山房沿着爬山廊往上就可到达闻木樨香轩，此地为全园最高点，周围遍布奇石，遍植桂树，每年秋风送爽时，桂香四溢。轩前的一副对联：“奇石尽含千古秀，桂花香动万山秋”正是其真实写照。

从绿荫轩沿池塘往东走，是曲溪楼。

楼下廊道漏窗门洞，变化多端，移步异景，充满情趣。

从曲溪楼往北，有水榭名清风池馆。此馆以苏东坡赤壁赋中“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之意命名。清代杨沂孙题清风池馆云：墙外春山横黛色；门前流水带花香。

清风池馆外不远处有一假山石名印月峰，是留园太湖石十二峰之一。此石上有天然圆形涡孔，状如盆口。造园者特意将其立于水边，营造出不管阴晴圆缺水中总有一轮圓月倒影的诗意景象。旁边的凉亭有人题联：天天圆月三人影；处处名花四时香。

再往东是“汲古得修绠”，这里从前是书房。管仲曰：短绠不可汲深井，意思是短绳是汲不到深井的水的。喻钻研古人学问，必须既有恒心，又有方法。汲古得修绠取自韓愈的诗句。

继续朝东面去就是著名的五峰仙馆即楠木厅，这是留园内最大的建筑，有江南第一厅堂之称。厅内陈设考究，富丽堂皇，四周都是字画楹联，极尽奢华。北厅一副对联有点意思，是清代状元陆润庠所题：读书取正，读易取变，读骚取幽，读庄取达，读汉文取坚，最难忘卷中岁月；与菊同野，与梅同疏，与莲同洁，与兰同芳，与海棠同韵，定自称花里神仙。

五峰仙馆内的‘’雨后观山‘’大理石座屏，号称留园三宝之首，属珍贵名品。这块座屏的石面纹理构成了一幅天然山水画：中间群山环抱，下面瀑布飞溅，上面明月高悬。有“雨后静观山”，“风前闲看月”的意境。

五峰仙馆东面有一洞门，门上扁额为“静中观”，取自唐刘禹锡诗：众音徒起灭，心在静中观。颇有禅意。

离五峰仙馆不远处还有座大型厅堂，就是留园的鸳鸯厅：林泉耆硕之馆。此馆从外面看是一间房，其实里面是两个厅。北厅为男厅，南厅为女厅。中间以屏门和雕花落地光罩分隔。故称鸳鸯厅。

男厅悬“林泉耆硕之馆”匾，意为德高望重的名流、达人们的游憇之处。厅内精雕细刻，装修十分华贵。这是男厅内部。

相对而言，女厅则比较简朴，没有什么雕饰。此为女厅内部。

走出男厅，就可以看到江南名石冠云峰了。冠云峰高6.5米，造型奇特，是我国现存最高的独峰观赏湖石，相传为宋代花石纲遗物，乃太湖石中的绝品，也是留园三宝之一。

五峰仙馆东面和冠云峰之间有揖峰轩、还我读书斋:等院落。

揖峰轩是一座小巧幽雅的二间半轩屋。原为园主抚琴、作画、奕棋之所。

室内北墙上深色的空窗窗框，将天井中的石峰、翠竹构成了一幅精致的画面。空窗两边是郑板桥题的一副楹联：蝶欲试花犹护粉；莺初学啭尚羞簧。

远翠阁则位于鸳鸯厅以西，取唐诗“前山含远翠，罗列在窗中”之意命名。

远翠阁的一楼取名“自在处”。楼的一侧有一湖石名朵云，对面有青石牡丹花台。陆游有诗句“高高下下天成景，密密疏疏自在花。”此处景色与诗意相同。

留园东北角上的待云庵，是留园第三任园主盛氏家族参禅礼佛的地方。盛怀宣曾题待云庵云：儒者一出一入有大节；老僧不见不闻为上乘。

留园的曲廊，堪称是江南园林中的经典。曲廊全长670米，几乎贯穿了整个景区。它逶迤曲折，通幽度壑，环环相扣，秀色迭出。不仅可以为游人遮阳避雨，而且作为亭台楼阁之间的连接和过渡，更丰富了景观的层次，提升了园林的品位。

留园的美是幽静典雅之美，它气韵隽永，含而不露。这种审美格调通过园内随处可见的空窗、漏窗、月洞等也得到充分展现。在这里，窗不是简单地放进光线和空气，门也不是简单地让人们进来和出去，它们本身就是一种风雅景致，一种艺术形式，已经和窗内窗外，门内门外的环境融为一体，相得益彰了。
　　

空窗就是一副画框，和窗外的自然景观合成一幅天然画卷，真是：尺幅窗，无心画。

漏窗则通过“犹抱琵琶半遮脸”这种更加内敛含蓄的方式让游人欣赏窗外景色，半遮半掩、若隐若现是它的特点，也许，这反而更,能达到引人入胜的效果。

月洞门在一般园林中也是屡见不鲜的，但如此构思巧妙，富含诗意的洞门却并不多见。

留园虽然仅为咫尺山林，但却承载着中华传统文化厚重丰富的内涵，蕴含着中国古典园林师法自然又超越自然的深远意韵。这样的名园，在中国园林发展的历史上永远有它的一席之地，留园，将常留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