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高中时的语文老师姓甄，高个子，大头，算是魁梧。上课不怎么看我们，眼睛一直望着斜上方，讲起课来引古论今的，极具感染力，经常让我们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当时我个子不高，一直坐前排，最受不了的就是他的唾沫星子。从老师把我的作文当范文在班里念的那天起，我就开始喜欢这个老头了。</p><p class="ql-block"> 老师的家在操场南侧，经常在上体育课口渴的时候去他家讨水喝，每次甄老师都是很热情的招待我们。可能因为他脾气太好了，所以经常上课时起哄说笑，可他很少责怪我们，他在讲给那些还想听课的学生。当下课的钟声敲响时，他会因穿引一个典故没讲完课而道歉。总之，那时候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期我喜欢上画画，跟文化馆一个姓苏的学的素描，他是画肖像的。最初学画石膏几何体，后来是石膏头像。进步还算挺快。有一天上甄老师的课，我突然有了想画老师的想法。老师的脸慈祥、沧桑，甚至有些斑驳，很好表现。快下课时，我用铅笔完成了那张素描，在这之前，我还从没把一个人画的这么像。意犹未尽，随意在空白处写上：此君貌似精深，实则华而不实。</p><p class="ql-block"> 这句话是读小说时记下来的句子，却用在老师身上。完全未经头脑思维，虽无恶意，可我偏偏这么写了。</p><p class="ql-block"> 就在我沉浸在对作品欣赏而带来的愉悦时，听到老师说让几个同学上黑板填写答案，第一个叫的就是我。我把画压在课本下走上讲台，余光喵到老师走向我的课桌。</p><p class="ql-block"> “上帝保佑”！我在祈祷，“可别让老师看到那张画啊”！</p><p class="ql-block"> 我的祈祷没管用，老师不仅看到而且把画没收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座位上的，感觉脸发烧，灰溜溜的低头不敢看老师，肠子都悔青了！画就画吧，干嘛写那句话啊！干嘛去糟践一个很好的人啊！放学后我绕开人群，一个人来到护城河边，看看前后没人，狠狠扇自己一耳刮子。</p><p class="ql-block"> 我一直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找个机会给老师道歉。可这个愿望由于我的怯懦和懒惰没能实现。</p><p class="ql-block"> 几年后的一天，我已经在对外贸易公司上班了，几个同学来找我，说甄老师病危住院了，约我去看望老师。在病房里，老师躺在床上，看上去比过去瘦了很多，头发显得很长。可眼睛却因我们的到来而有了一丝亲意和活力。大家寒暄着，假装高兴。我也凑过去想说点什么，可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老师拉住我的手说：“你绘画不错的，现在还画吗”？我很坚决的回答不再画画了。老师说：“别撂下，我看你有这方面的天赋”。随说着，老师那只颤巍巍的手伸向枕头，从下面掏出一本书，从书里抽出一张纸，然后打开，对护士们很自豪的说：“看看，我学生画的我，多像”！</p><p class="ql-block"> 是那张画！</p><p class="ql-block"> 是那张画着老师的、让我悔恨、纠结一生的素描。我看到画面上有字的地方有擦痕，一定是老师擦去的。我一下子控制不了自己了，在他们都在看画时，我溜进隔壁洗手间，捂住嘴，任泪水横流......</p><p class="ql-block"> 一个月后，老师走了。</p><p class="ql-block"> 很多年后，我悟出老师让我看画的良苦用心！他是在启示我，启示我要有一个像他那样大海般宽阔的胸怀！</p><p class="ql-block"> 我犯过很多错误，唯这个错误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甄老师，您一路走好！学生不敬，给您赔礼道歉！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还做您的学生，做您希望看到的三好的学生！</p><p class="ql-block"> （在教师节来临之际，谨以此文，纪念我的恩师甄相岳先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