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院”里有一个中国姑娘

向楠的世界

　　 为帮助读者理解文章内容，以免混淆概念，我先来解释一下“柴院”。

“柴院”是中国人对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的简称。

        世界上有两所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一个位于莫斯科，一个位于基辅。

        在前苏联解体后，它们便分属于了两个国家。一个属于俄罗斯，一个属于乌克兰。

        莫斯科国立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创建于1866年9月1日，是继圣彼得堡音乐学院之后俄罗斯第二个成立的音乐学院，原名为莫斯科音乐学院，是全球闻名的音乐教育重镇，由杰出钢琴家、指挥家兼音乐推广者尼古拉·鲁宾斯坦（1835——1881）创立。

        从圣彼得堡音乐学院毕业的柴可夫斯基曾在此任教10年。后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音乐家，苏联政府将其更名为莫斯科国立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

        乌克兰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创办于1868年，原名为基辅音乐专科学校。是著名作曲家卢宾士金、拉赫马尼诺夫、达涅叶夫及著名教育家原基辅高等音乐学校校长布哈里斯基等共同倡议创建的。

柴可夫斯基生前大力支持该校的发展，特别是对于年轻的音乐家们给予热情指导。

        1940年，该校命名为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1995年9月5日，根据乌克兰总统的法令，“为国家取得了更高的教学、科学和创造性成就，为国家音乐文化发展作出重大贡献”，基辅音乐学院重组为“乌克兰国立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

学校的历任校长都是知名音乐界人士，如普哈连斯基、格里埃尔、布卢曼菲尔德、斯图嘎连科、孔德拉玖克、季莫申科等。

2018年起，马克西姆·季莫申科（艺术学博士，正教授，乌克兰功勋艺术家）出任学校校长，他的父亲是乌克兰杰出的合唱指挥家、教育家、人民艺术家、科学院院士、并曾长期担任乌克兰国立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院长的奥列格·季莫申科。

        12年前，一位来自中国的女孩儿李情走进了这所古老的音乐学院学习声乐。从本科一直读到双料博士。毕业后留校，任歌剧系教师，世界音乐历史系讲师。

1

当一袭黑衣的李情推开饭店房门，笑意盈盈走到我面前时，我有些晃神儿。

与这个女孩儿面对面坐了将近三个小时，我还是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这是那个在舞台上扮演茶花女的姑娘吗？

如果不是她在微信上留言说要来看看我，我几乎永远没可能见到她——除非我飞到万里之外那个被誉为“黑海明珠”的国家乌克兰。

我眼中的她是活跃在中国与乌克兰之间的一个风云人物。

作为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歌剧系的教师，她朋友圈发的内容大部分都是与教学有关的：在讲课了，在排练了，在演出了。

而她在微信上与我聊天的内容，却是与她讲的歌剧和世界音乐史无关的。

那时她好像正在做两件事，一件事是要在河北办一所音乐学院，另一件事则是要与中央音乐学院合作，在乌克兰开办音乐孔子课堂。

她跟我谈的这两件事情，每一件我都觉得是天方夜谭。

建立一所学院或者开办一间课堂，都是需要投入财力物力人力的大工程，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那么轻巧。

所以我只当是在听故事。

后来，她还当真陪同乌克兰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的一个代表团来河北考察，约我去位于衡水武强的音乐小镇参观。

我因种种原因未能同行。

大多数时间，我只能隔着六个小时的时差，在微信上关注她的举动。

没想到，李情真的坐到了我面前。更没想到仅仅一年的时间，她曾为我描绘出的两幅理想蓝图都从纸上搬到了现实中。

音乐孔子课堂在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揭幕了。而在河北美丽的衡水湖畔也将有一所音乐学院了。

这让我无法不对她刮目相看。

我开始认真打量这个永远干劲十足，对生活充满热情的姑娘。

2

“桃花江是美人窝，桃花千万朵，比不上美人多……”

这首《桃花江是美人窝》，由上世纪三十年代著名作曲家黎锦辉创作。

桃花江的女子与这支歌一起成名，从此世人皆知桃花江畔美人多。

李情就生在这山清水美的桃花江。

大概家乡的水太甜太清亮，滋养了李情的容颜，也滋润了她的歌喉。

15岁那年，她就在中学老师王胜兰的陪同下，一路唱着歌考进了常德艺校。

毕业后，她被分配到了远离家乡的广东清远，成为歌舞团的一名歌唱演员。

基层歌舞团的生活有点儿乏味，除了搞各种群众文化活动，就是下乡演出。既奔波劳累，又单调枯燥，离梦想中的艺术氛围有很远的距离。

对于一个正处于青春萌动期的女孩儿来说，外边的世界总是更新鲜灵动。

李情因此成了歌舞团历史上第一个辞职的人。

李情跑去了上海。

想去寻找梦中的伊甸园。

大上海绚丽辉煌，东方明珠光芒万丈，是一个适合造梦寻梦的地方。

但李情并没能进入艺术圈子，只在圈子的边缘游荡。

她做过生意，开过花店。

如果不是遇到了当年的校友，或许现在的她，仍只是一个厮杀在商场的老板娘。

校友从乌克兰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留学归来，偶然在上海见到了李情。

“你去柴院上学吧。”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重新点燃了李情的艺术热情。

也或者在她的内心，这份热情从未泯灭，只是蛰伏。

被桃花江水滋养的姑娘，可不是为了到大上海卖花的。

3

被誉为“黑海明珠”的乌克兰，有着广袤的土地，是欧洲除俄罗斯外，国土面积最大的国家。那一片盛开着向日葵的黑土地上，不但盛产美女，更是孕育文学艺术的土壤，诞生过许多为中国人民所熟悉的文学艺术家。著名作家果戈里、米.伊林，诗人谢普琴科都是乌克兰人。

二战中高唱着《喀秋莎》奔赴前线的前苏联近卫军三师，后来在激烈的战斗中全军英勇阵亡。而他们所要从德军手中收复的第聂伯河正位于乌克兰的基辅城。

音乐家柴可夫斯基的足迹更是刻在了乌克兰的土地上。

乌克兰的音乐是国民的基础教育课程，所有的小学生都会在音乐学校里注册。一百多所国家级剧院分布在乌克兰的大街小巷，而音乐学院的大学生们，上到二三年级就可以在有一百多年历史，散发着古典气息的国家歌剧院里演出了。

李情希望在这块充满艺术气息的土壤上吸收音乐的营养，但却在入关时差点儿被海关扣下，以为这个一句俄语都不会的姑娘是去乌克兰做生意的。

经过了一年预科的学习，过了语言关的李情终于进入了声乐专业。

幸运的是，在成为抒情花腔女高音的路上，她先后遇到了三位享誉乌克兰的声乐老师：玛利亚、安德烈瓦、科瓦尔。他们真正发掘出了李情作为一名歌者的潜质。

在这个流淌着音乐的国度，李情如鱼得水，仅用三年时间，便获得了歌剧系与艺术理论双向博士学位。而通常其他人获得这两项学位或许需要七八年的时间。

她的第三位专业老师科瓦尔教授建议她，“你可以留校了。”

科瓦尔是在乌克兰享有盛名的功勋艺术家，带过的中国留学生足有几十人。

2018年底，当74岁的科瓦尔因心脏病突发去世后，李情在中国留学生中发动募捐，在基辅市最好的博伊科夫墓地安葬了情同慈父的恩师。

4

        作为世界著名的音乐学府之一，每年都会有很多中国留学生走进这里，但毕业后能够留在学校的中国人却从来没有。

        李情打破了这个纪录，成为了那个唯一。

        当她宣读完博士毕业论文时，校长当场就宣布她留校。她因此成为柴院建立150多年的历史上第一个留校的中国人。

        这个从桃花江畔走出来的女孩儿，这个在黄浦江畔卖过花儿的女孩儿，终于以一名教师的身份站在了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这百年名校的讲台，又一次次带着她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们，站上了乌克兰国家歌剧院的舞台。

        但在给我讲述她近乎传奇的故事时，李情却不让我写她。

        “您写写我们学校吧，如果您身体能坚持，我邀请您来基辅，看看这座城市，看看我们学校。”

        “您写写柴院在中国的那些项目吧，那里面有太多人的心血了。”

        “一个人的坚持走不远，是要靠一个团队的力量。”

        李情恳求我。

        但我的好奇心却始终在这个女孩身上，因为她说过两句话让我印象深刻。

         一句是当她留校时，系主任贾琴科语重心长叮嘱她的，“你不能用我和学校的名义赚钱。”一句是当她谈到孔子音乐学院项目时讲的。

        作为一名中国人，作为柴院的学子，她希望自己能成为桥梁与纽带，连接中乌之间的友谊与合作。

         “如果辜负了柴院，我不仁不义，如果辜负了中央音乐学院，我不忠不孝。”

        正是这句话打动了我，所以才有了这篇文章。

        我说，只要你爱祖国，我就会写这篇文章。你站在柴院的讲台，代表的不是一个人，你的背后是中国。

        李情讲的课程里有世界音乐史，而世界音乐史怎么可能缺少了中国这一页？

        所以，当中央音乐学院代表团走进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为孔子音乐课堂揭幕，当中央音乐学院副院长、著名作曲家叶小纲被聘为柴院名誉教授时，全程陪同的李情，内心百感交集。

       

        在这篇文章即将结束前，我突然收到李情给我发来的一条微信，只有短短一行字：

        “楠姐，学校通知我转正了。”

        我当即回复：“这是一个太好的消息了！”

        从当初在海关差点被扣留，再到今天成为“柴院”这百年名校唯一的中国教师，艺术理论博士答辩评论员，李情走过了整整12年。

        “当年上艺校时的专业老师刘盛茂，才是我坚持搞专业的原动力，我不想辜负老师的期待。”

        她说。

       

（完）

　　演出《茶花女》。

　　演出《茶花女》。

　　与乌克兰国家民族交响乐团在爱乐音乐厅演出。

　　担任国际音乐节副导演。

　　与中国指挥董俊杰先生合作的音乐会版本《茶花女》演出结束后合影。

　　董俊杰指挥在国家爱乐音乐厅献礼70周年国庆的活动。

李情担任总策划。

李情担任导演，与乌克兰著名的女指挥家古丽芭芭合作普契尼咏叹调专场音乐会。

　　与导演系领导讨论剧本。

　　作为校长顾问接待世界著名男高音歌唱家多明戈。

　　乌克兰弗兰克国家剧院为李情的导演专业导师伊里琴科举办的65岁生日宴。

　　李情的专业老师科瓦尔教授。正是他建议李情可以留校的。

科瓦尔生前是乌克兰功勋艺术家。2018年底因为心脏病去世。享年74岁。

　　科瓦尔生前抱着李情的女儿。

　　李情做博士论文答辩。

　　李情结束博士答辩后与老师们合影。

　　乌克兰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与中国中央音乐学院合作，开办了中国在世界各地2000多所孔子学院中唯一一座音乐孔子课堂。

位于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内的音乐孔子课堂揭幕。

左一为中央音乐学院副院长，著名作曲家叶小纲。

　　中国驻乌克兰大使馆教育处领导、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校长季莫申科共同举行音乐孔子课堂项目新闻发布会。

　　参与河北音乐学院项目洽谈会。

　　中央音乐学院团队成员在柴院。

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第一副院长兼音乐孔子课堂外方院长邦达尔丘克。

　　参加哈尔科夫音乐学院附中校庆。

合影者：哈尔科夫国家歌剧院总经理、同门师兄、附中校长、乌克兰英雄演员(国家爱乐音乐厅艺术总监，也是李情的老师)

　　左为乌克兰女中音歌唱家玛利亚。李情的第一个专业老师。

　　大学二年级时，李情策划导演了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中国留学生专场音乐会。

后排左一为李情的专业老师玛利亚，后排右二为中国留学生魏丽娟。

魏丽娟现任河北传媒学院副院长，国家一级演员。

中国驻乌克兰大使馆，也专程为演唱会送来了祝贺花篮。

　　右为乌克兰第一假女高音。

　　作为嘉宾参加乌克兰著名男中音独唱音乐会演出。

　　系主任贾琴科（乌克兰国家歌剧院首席男高音）带领班里同学一起观摩歌剧排练。

　　与乌克兰音乐之父雷森科后代一起参加音乐家的纪念活动。

　　李情与专业老师安德烈瓦合影。

　　幸福一家人。

　　两个女儿在家里练芭蕾舞。

　　陪同小女儿练小提琴。

小丫头这功夫如何？

　　李情的丈夫读研究生时的老师们到基辅旅游，李情邀请他们参观柴院。

　　李情邀请自己的系主任贾琴科及专业老师娜达莎回国内母校参加音乐会。

中间戴眼镜者即为李情母校的专业老师刘盛茂。

　　右一为李情的中学老师王胜兰。正是她当年陪同李情参加艺考的。

　　应邀参加河北省会第二届大学生戏剧节“精英之夜”——中外经典作品音乐会暨声乐大师班。

　　同门师兄李咏春、系主任贾琴科、艺术指导娜达莎。

　　左一为乌克兰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声乐系主任、乌克兰国家歌剧院男高音歌唱家亚历山大•贾琴科，左二为李情。中间者为河北传媒学院副院长、国家一级演员魏丽娟。

　 2018年4月21日，应约赴石家庄华唐艺术高中参加大师课，与国内音乐教育家进行学术交流。

　　为学生们讲授声乐技巧。

　　应友人之邀，回到曾经工作过的广东清远，开办了一堂音乐讲座。

　　当年推荐李情到柴院上学的黄品铭。现任四川音乐学院的声乐教师。

　　右一是李情的中学老师王胜兰。当年正是她陪同李情去参加艺考。

　　陪同柴院代表团及衡水市领导访问金音集团的音乐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