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儿随风飘（25）

铃儿

秋风秋雨，天气开始转凉了，空气中弥漫着忧伤。你是在秋天离开我的，这个季节于我更觉伤感入骨！

连日阴雨霏霏，加之严重的季节过敏困扰，我一直无法静下心来给你写信。夜晚，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玻璃窗，心心念念着没有写完的故事，须下决心继续啊！于是起身来到了窗前。

绵长的雨线，织成了厚厚的雨幔。喜欢的音乐总带着忧伤，缠绵的提琴曲伴着雨声，化成无限柔情，在心底氤氲缭绕，半个多世纪前斑驳的记忆，慢慢清晰起来。我睁大眼睛，透过雨帘，去寻找我的那辆自行车……

那年夏天，我们相识于嘉兴南湖的小船。而后3个月在文艺小分队的排练与演出，我俩已然成为了男女声二重唱的最佳拍档。

小分队在秋季解散了。为了给这段美好的青春留下纪念，你们几个大朋友决定编印一本革命歌曲选。一天下午，我也被叫去你们公司参与其中的工作。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走出厂门就下起了大雨。老G因为母亲生病，打了个招呼匆匆离去，剩下你推着自行车，陪我躲在路旁店铺的窄屋檐下，静候雨停。

谁知老天爷毫不赏脸，恣意挥洒着雨水，在地面贱起朵朵水花；秋风也夹着雨点肆虐，打湿了我的裤腿与崭新的白跑鞋，身子不觉一阵哆嗦。

“要不，你坐我车上，我带你回去吧！”望着漆黑的夜空，你伸出手臂试探着雨点的大小，涩涩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到车站还有一段路，且夜晚车辆很少；就是坐上公交车，站点到家也有一段距离。眼看天色已越来越黑，我无奈地坐上你的车杠，唉……那时候你的自行车后面没有书报架！

自行车在秋雨中奔驰，你小心翼翼，又不得不把车轮踩得飞快。车上第一次带着一位少女，还是坐在胸前，你只能坐直了身子，极力避免碰到我身体，可心里却如小兔乱撞，砰砰直跳。

我也是第一次坐在自行车前梁上，骑车的还是个男生，真是又羞躁又慌张，头也不敢抬起来，生怕被熟人或者警察看到。那个年代，少有姑娘坐男友车前面的，况且那时候我俩还不是情侣。

车刚刚拐进路口，我就急忙滑溜下车，一句话也没有，冒着大雨往我家弄堂狂奔，只觉得自己刚刚做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丑事。

婚后的一天提起此事，你美滋滋地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表明自己是多么老实本分，内心如小鹿撞胸，表面却风轻云淡，也没有趁机揩油……说着，还把脸凑到我面前，求证自己是否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看你兴致盎然，回味无穷的神态，我好气又好笑，朝你翻翻白眼，哼了一声：“不知道！没想那么多！只知道心虚得要命，像做贼一样”。

其实那天我们都被淋成了落汤鸡，十分狼狈，最后我还落荒而逃，当时真的不觉得浪漫。

没引起我共鸣，还得如此扫兴的反应，你好生没趣，收起笑脸气呼呼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坐到藤椅上看起报纸来。

“啊唷，生气啦？不开心啦？”我赶紧上前贴在你身边娇声哄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阿哥不要生我的气好吗？”我知道自己轻易不出口的一声“阿哥”，绝对立竿见影。

你紧绷的脸果然柔和起来，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将我揽进了怀里，下巴抵着我额头喃喃低语道：“知道吗？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坐过我自行车的女生，那天夜晚，我是第一次在一个姑娘面前感觉到心跳”……

这个令人难忘的雨夜，发生在1967年的秋天。

之后，在见不到这姑娘的日子里，你的脑海里，会闪动着她娇小的身影。于是，就有了你与我在上下学路上的三次“巧遇”，开始了心照不宣的星期三“约会”，迎来了1968年的春暖花开。

1968年的春天，同样也有一个难以忘怀的雨夜。那天你们四人约在老G家聚餐，邀我也一起参加。大概是因为我们同路吧？你没有骑自行车，相约一起坐公交车。

回家途中，下起了滂沱大雨，车停靠站点时道旁满是积水。你腿长，下车直接跨上了人行道，没穿雨鞋的我彷徨失措，看着车门前大片积水，不知如何下脚？

你即刻回首拉住我手，就像在嘉兴南湖上船一样。我顺势一跳，安全的落在了人行道上。靠近车站正好有个室内菜场。我们就在菜场雨棚下躲雨。

有人过马路时摔倒了，爬起来还没站稳又滑倒在地，极其狼狈。我俩面面相觑，忍不住笑出声来，于是恶作剧地欣赏着雨中行人的千姿百态，我俩竟然发现了平时没有的乐趣。

雨棚下你我靠得很近，气息有点暧昧，你看着我说话的眼神，第一次让我羞红了脸。

轻松愉快的说笑中，我们忘了时间与天气。雨早就停了，一路送到弄堂口，看着我进门才挥手道别。那晚没有淋湿衣服，只是让妈妈深夜为我担心，内疚不已。

那个春天的雨夜很温馨，我俩的笑声感染着天空，雨点落在地面，涟漪着初恋的甜蜜，也将雨夜的浪漫，久久地镌刻在了我们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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