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油腻男

奇奇漫悦读

前几天，我身体不舒服（就是之前说过的腿伤），去社区门诊挂吊针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种感受，人在很忙碌的时候，打吊针也成了一种享受。因为可以静静躺在床上，享受一段完全属于自己的时光。 

这次打吊针还遇上了一个小插曲，挺有意思，也让我有感概。 

给大家唠唠。 

我打针的第二天，我隔壁床来了个老男人，也挂吊针。目测男人年龄在50+近60岁。 

他先是主动询问我病情：“你的腿怎么了？” 

我的腿是蚊虫叮咬引起的荨麻疹，再加上感染了，看起来烂兮兮地很吓人。

 我说：“我腿是被蚊子咬的感染了。”

 老男人于是开始给我讲他自己被蚊虫叮咬的经历。

 对话到这里，都还蛮正常的。

 突然，老男人有个电话进来了，是通知他去开某个会的。

 他回复的语气很不耐烦：“这种不上档次的会，你也通知我去？你叫那个XX替我参加就行了！”然后就很霸气地把电话挂了。

 他讲电话的声音很大，引得护士小姐也在看他。

 挂了电话之后，他对我和护士小姐说：“我在区xx局工作，一把手！”

 这种莫名其妙的自报家门，真让人觉得尴尬，我笑了笑没说话。

 护士小姐出于礼貌，回复道：“哟，您这么厉害呢！” 

老男人哈哈一笑：“那是！我手底下管着五六十号人呢！” 

护士小姐只好又说：“您可真厉害！”

老男人笑得眉开眼笑，并表白似的大声自语道：“嗨，这个小赵，也不看看是什么会？这种烂会，也让我去？哼……” 

他看我一直没反应，就又主动搭讪道：“我前两年在XX小区买了个房，买的时候才60万，现在那里盖了新学校，成学区房了，都已经涨到100多万了！”他一面说，一面还拿眼瞄我。 

我被瞅得有点发毛。

 “真好，您真有眼光。”我只好夸他。 

他好像特喜欢听女的夸他，得到称赞后，他又笑得眼睛眯起来。 

一会儿，他又有个电话进来了，是有人要买他的房子。 

那人在电话里问他，房子还能便宜吗？ 

他的口气依然很霸气：“便宜不了，你想买就买，不买就算！”然后又霸气地把电话挂了。

 我摸出手机，作出一副要看电视剧的模样。 

可他还是把脸转过来，跟我讲：“嗨，你说，我现在又不缺钱，这房子也不着急卖。爱买不买！不买，我就放着，早晚还得升值呢！” 

我已经找不到可以夸他的词了。再说了，他当领导，他有房子，他有钱，跟我有啥关系？ 

我把电视剧音量开打，专心地盯着手机。他自言自语地炫耀了半天之后，终于也觉得无趣了，就摸出手机来开始打斗地主。 

这尴尬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第二天，又碰上他了。 

第二天，还是我先来的，他又选了我旁边的床位。 

一躺下，他先是一顿瞎侃，语气中都是成年男人的志得意满。

 过了一会儿，他又有个电话进来。 

是一个女的，听口气好像是他们单位的同事，跟他打问职位升迁的事儿。 

他回复道：“我估计我不动……你好像也不动……不是我不告诉你，关键是这内部消息，我也是刚知道……那个老X才不地道，他先去开的会，知道的最多，可啥都不说……”

 接着，他又嘻嘻哈哈地跟那女的开玩笑：“你跟我混得了！晚上，我有个局，在XX饭店，你来呗？没车？我去接你啊！我打完吊针，就去接你，你等着我！” 

那女的问他，你打吊针还喝酒啊？

 他说：“我就是喝多了，才来打吊针的。我打了三天了，打着针还每天晚上都是三大碗白酒呢……”

 挂了电话，他又转过脸来跟我说：“我今晚上连着有两个局，唉，你看我这，天天都有场儿，时间都排不开了……” 他把每个电话都成了像旁人炫耀自己的契机。

 我的笑容非常僵硬。 

我打开随身带的书，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开始看书。 

他看我不接茬，就又点开手机，开始斗地主，手机叮叮咣咣地响，他玩得挺高兴。

 第三天，我又遇到他了。 

他一见我，先是笑：“哈，太好了，你也在。我今上午就来了，看你没在，我就没打。” 

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我想，我跟你很熟吗？

 我笑了笑，继续躺着看书。 

他见我一直在看书，对我的职业又产生了好奇。他问：“你是干什么的？” 

我说：“当老师。”

 “大学还是小学？” 

“大学。”

 “是XX大学，还是XX大学？” 

我顿了一下，不想回答——这种查户口地询问方式，真让人不舒服。 

可我又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不满，终于还是面无表情地回答道：“XX大学。”

 他似乎完全感受不到我的不爽，继续滔滔不绝地说：“哦！XX大学啊，我很熟的，你们的很多领导我都认识的。那个XX，你认识吗？” 

我摇头。

 “那XX呢？” 

我继续摇头。

 他连说了好几个名字，我都摇头。其实，有的名字我是听过的，可我就是不想理他。

 他继续问我：“你住哪里啊？”

 “XX小区。” 

“哦！太巧了！我买的房子就在你们小区附近！升值了，哈哈……现在值一百多万了……”他又开始炫耀他的房子。

 我再不说话，只一页一页地翻书，翻得很响。 

我其实没看进去，我在思索，这老男人干嘛呢？

 他跟我说这么多什么意思？

 难道他觉得跟我炫耀一下他的权力、财力、社交力，我就会心生羡慕，想入非非，然后对他投怀入抱？

我心里涌起一阵难言的悲哀，明明心里还住着一个少女呢，可跟我搭讪的已经是五十多岁的大爷了…… 

这大爷大概觉得，他有两套房，当个小领导，找个我这样的小情妇，蛮轻松，蛮配他？

 这么一想，我的心又是一阵抽搐……

 我真想翻出镜子来好好照照，看看自己是不是已经沦落到半老徐娘的模样……

 我安慰自己——一定是我生病了，显得特别苍老憔悴，才会让他觉得我跟他般配……

 我又忍不住替这老男人的妻子抱屈——老公在外如此潇洒，夜夜笙歌，顿顿有酒，天天不着家，打个吊针都能跟小护士聊骚，吃顿饭还不忘接上女下属，作为老婆，她知情吗？糟心吗？ 

吊针快打完时，那老男人又打电话，约了饭后的扑克局。 

他讲电话的声音依然很大，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小日子过得多么潇洒。

 其实，这类大叔，原来也遇上过，只不过表现这么极端的，还是头一回。

 他们大多是五零六零后，或者七零的尾巴，年轻时都吃过苦，现在熬出头了，功成名就，小有积蓄，就开始得瑟，想挥霍，想女人，想给遗失的青春找点补…… 

只可惜，因为少了点情怀，少了点理想，少了点文化，怎么看，怎么觉得低俗油腻。

 偶遇这位大叔，也让我反思自己：假如没有写作的爱好，一旦工作闲下来，我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每天都觉得无聊，只能靠逛街和购物消磨时间，跟老公闹矛盾时，会不由自主地把悲伤放大，也会因为空虚寂寞冷，或者仅仅因为无聊就忍不住出去聊骚……

想想都觉得可怕。

所以说，人啊，还是得有点爱好，有点追求。

 就拿写作来说吧，挣多少钱不说，最起码的，我从来不会觉得无聊，写作让生活充满了小确幸——比如，今天又收新学生了，明天又发新稿了，后天又有稿费了……每收获一个小确幸，都让我欢欣鼓舞，一整天的心情都是雀跃的。

 你看，爱好也好，梦想也罢，其实都可以让小日子时时有惊喜，完全能达到跟异性聊骚一样的新鲜感，而且对婚姻、家庭及个人名誉无任何毒副作用。 

最重要的是，有梦想，就不会油腻。

 哪怕到了七十岁，有梦的人也是可爱的老顽童，而不是油腻的老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