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ul><li><b>夏日清晨的风</b><br></li></ul></h3><h3> </h3><h3><br></h3><h3>居高楼 门在开</h3><h3>风早钻了进来</h3><h3>与门帘、书页</h3><h3>与阳台上的绿萝打着招呼</h3><h3>我身上棉麻长裙也不自禁翩然翻飞</h3><h3>仰面迎风的老父说:</h3><h3>你这里南北对流 夏日凉爽</h3><h3>我想说:</h3><h3>这房子什么都没有</h3><h3>只有风语</h3><h3>只有四季</h3><h3>和内心的天籁</h3><h3>你和母亲一来</h3><h3>就有了一大堆生活</h3><h3>我才把远方 从眉间卸下</h3><h3>更不会去想 风还会去哪些地方</h3> <h3><b>爱</b></h3><h3> </h3><h3><br></h3><h3>年过古稀的父亲</h3><h3>仍旧声如洪钟</h3><h3>谈个白话也像吵架</h3><h3>开着门 斯文的邻家总以为</h3><h3>我们的日子亦仿佛夏日太阳般</h3><h3>冒着火</h3><h3>母亲低声提醒</h3><h3>我却在父亲母亲的言辞、句子和语调里</h3><h3>看到一条大河奔流而下</h3><h3>经过我 带着我 养育我</h3><h3>数十个亲人 一百亩稻田</h3><h3>一千方山林 一万段时光</h3><h3>将一座村庄与一座城池相连</h3><h3>将往昔辛酸与今朝苦辣相连</h3><h3>将万里山水与我们相连</h3><h3>我的父亲母亲 我的宝贝女儿</h3><h3>在我的前面 在我的后面</h3><h3>像截然相反的定义</h3><h3>却是我反复念叨的:世界 世界……</h3> <h3><b>父亲忆最初的我</b></h3><h3><br></h3><h3> </h3><h3>母亲记忆中</h3><h3>难产夭折的那个</h3><h3>埋在曾家岭的婴儿</h3><h3>才是她的第一个孩子</h3><h3>只是父亲当时还在部队</h3><h3>不曾谋面</h3><h3>父亲心里的第一个孩子</h3><h3>自然是我</h3><h3> </h3><h3><br></h3><h3>父亲把幼小的我</h3><h3>驼在肩上 一整个世界就在了肩上</h3><h3>一枚月亮 和渺远的星空</h3><h3>闪耀在我们的头顶</h3><h3>我是一穗新稻子</h3><h3>刚来到这个世上</h3><h3>嫩白的脸上 还没有沾染一丝灰尘</h3><h3> </h3><h3><br></h3><h3>那时我十个月 不会走路</h3><h3>语言却早早来到唇间</h3><h3>是父母眼里 最珍贵的珍宝</h3><h3>我的世界只有父亲肩头母亲肩背</h3><h3>最大也不过一座坐栏那么大</h3><h3>却让村人诧异——</h3><h3>居然不用任何人教</h3><h3>分得清爷爷、奶奶、叔伯、姑婶、哥姐……</h3><h3>陌生的,不陌生的</h3><h3>遇人就萌声萌气招呼又绝不会唤错</h3><h3>脆生生的奶音 曾唤出父亲无限骄傲</h3><h3> </h3><h3><br></h3><h3>那时 父亲脚下的路</h3><h3>也是我走的路</h3><h3>命运与我啊,还两不相欠</h3> <h3><b>母亲的疼</b></h3><h3> </h3><h3><br></h3><h3>母亲的满头</h3><h3>已是被秋风吹的厚霜</h3><h3>不知道有多重</h3><h3>还有说得出与说不出的痛</h3><h3>在母亲身上 蛰伏着</h3><h3>犁一次旱地痛一次</h3><h3>插一亩水田痛一次</h3><h3>割一仓稻谷痛一次</h3><h3>砍一山柴禾痛一次</h3><h3>甚至屋前塘里捣一件衣也痛一次</h3><h3>……</h3><h3>怀八个孩子痛无数次</h3><h3>生六个子女痛无数次</h3><h3>流双胞胎儿子痛无数次</h3><h3>养五个儿女痛无数次</h3><h3>送五个儿女读中专大学痛无数次</h3><h3>父亲出车的白天和黑夜里痛无数次</h3><h3>出身不好的家庭和时代里痛无数次</h3><h3>世人嫉恨的白眼和狰狞里痛无数次</h3><h3>……</h3><h3>曾经的心性和年龄是这些痛的阀门</h3><h3>如今却再难拧紧</h3><h3>除了将母亲交给医生</h3><h3>我毫无办法</h3><h3>闪电和雷霆呜咽在胸中</h3><h3>却只能用祈祷安慰着悲伤</h3> <h3><b>风雨同舟五十年</b></h3><h3> </h3><h3><br></h3><h3>辛波斯卡在《金婚纪念日》写道:</h3><h3>“他们一定有过不同之处</h3><h3>水与火,相互远离</h3><h3>在欲望中偷窃并赠与</h3><h3>攻击彼此的差异”</h3><h3> </h3><h3><br></h3><h3>而我的父亲 我的母亲</h3><h3>一个是一枚平素喑哑的大炮</h3><h3>一个是时刻用唠叨点火的引子</h3><h3>一旦距离够近</h3><h3>大炮轰然炸响</h3><h3>日子便碎得七零八落</h3><h3>拼拼凑凑,还不待完整</h3><h3>又回环往复</h3><h3>一日日</h3><h3>一月月</h3><h3>一年年</h3><h3>就这样回环往复了</h3><h3>整整五十年</h3><h3>或许六十年</h3><h3> 七十年……</h3><h3> </h3><h3><br></h3><h3>四十多年来</h3><h3>从没听他们说过爱</h3><h3>也从没也见他们牵过手</h3><h3>在一起,是针尖对麦芒</h3><h3>只是不在一起,不到三天</h3><h3>父亲便要问:“你妈妈好久回?”</h3><h3>母亲便要说:“你爸爸估计又乱凑合吃的。”</h3><h3>五十年</h3><h3>粗枝大叶的父亲仍旧不清楚</h3><h3>挑食的母亲喜欢吃什么</h3><h3>只是每每遇见好吃的都要分给母亲一半</h3><h3>五十年</h3><h3>母亲仍时时埋怨父亲这样那样</h3><h3>却记得父亲所有的喜好</h3><h3>父亲脑梗 惊慌得号码也拨不出的是母亲</h3><h3> </h3><h3><br></h3><h3>他们没有桃花与梨花绚烂的爱情</h3><h3>他们却有草莓和番茄酸甜的婚姻</h3><h3>他们一起看了五十年田野山川本固枝荣的浩荡</h3><h3>他们一起听了五十年鸡鸭牛羊此起彼伏的交响</h3><h3>泰勒写《晾衣歌》——</h3><h3>“洗了晾,</h3><h3>折放好;</h3><h3>你和我,</h3><h3>人已老。”</h3><h3>现在黄昏挨着黄昏</h3><h3>所有的道路已成归途</h3><h3>所有的岁月都是余生</h3><h3>只想让生活里的每一件事</h3><h3>都充满着那个细节——</h3><h3>陪伴在身边 你们在心尖</h3> <h3><b>你是我的童话</b></h3><h3><b>——致女儿</b></h3><h3><b> </b></h3><h3><b><br></b></h3><h3>夜色无边</h3><h3>仿佛偌大却安稳可靠的摇篮</h3><h3>绘画晚归的女儿酣睡其中</h3><h3>我守着你</h3><h3>像守着一个成年人内心的童话</h3><h3>嗯,我相信,每个孩子</h3><h3>都是一部会呼吸的童话</h3><h3>清澈 纯粹 简宁</h3><h3>嗯,孩子,如果可以</h3><h3>我宁愿把午夜的人海</h3><h3>兑换成清晨的森林</h3><h3> 把冷寂的灯火</h3><h3>兑换成辽阔的星空</h3><h3>送给梦中的你</h3><h3>从此 扑面而来的</h3><h3>尽是原野的芬芳</h3><h3>尽是青草的余香</h3><h3>从此 一直就有光</h3><h3>你可以看见,悬崖上的野花</h3><h3>装着露水 也装着星星</h3><h3>你可以看见,黑暗中的灵魂</h3><h3>也有翅膀和梦想</h3><h3>一直有光啊 影子就可以找到你</h3><h3>你可以找到自己</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