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袁建林 <p class="ql-block"><b>我曾经是乡里人。老家的地势就像一囗巨大的平底锅,锅壁和锅沿全是山,锅底是村落和一丘丘水田。一条黄土公路横穿南北,将锅㡳一分为二,汽车路过时就像是老师刷黑板,尘埃飞扬。</b></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u><i><font color="#191919">摄影/袁诗梦</font></i></u></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b>乡里人即农村户囗人,户口决定了你的身份</b><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span><b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农民。农民除了力气是自己的,其它所有的一切,比如你屋子下的宅基地,你耕种的菜地,以及后面“包产到户”所分到的田亩都归生产队集体所有。服务的对象就是周围的山林和脚下的土地。</b></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b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br></b></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b>改革开放前,农民拿的收入是“年薪”。所谓“年薪”,因为一年才能拿一次。平日里记工分,工分根据每个人的身体状况和出力多少,也就是劳动能力由生产队评定。劳动一整天算一个工,男人8——10分,妇女6——8分。毛主席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但在农村还是男人的半边天大一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男男女女一大帮子人,抗炎暑战严寒,风里来雨里去,成天摆弄的就是脚下的几块地和山上的几颗树,出一天工究竟能挣多少钱,只有天晓得。次年初队上的会计算盘珠子一拨拉,也许几分,也许二三毛。</b></h3> <h3><b>那年代割资本主义的“尾巴”真真的厉害,农民喂的猪、养的家禽、种的菜果只能自家吃,多余的不能拿到街上去换钱;当然啰也没有胆大包天的买家。揪住买卖的任何一方,戴上高帽子,上街游行示众接受人民群众的“检阅”或实行无产阶级专政,不死也会脱层皮。所以,一年到头农民手中没几个活钱,丁吃卯粮的多,日子过得紧巴,</b><b>衣服裤子补丁加补丁,</b><b>一二个月才有可能见到点荤星子。我同村的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阿呀”(绥宁县北屋区农村对妈妈的称呼)死得早,冬天了还穿着破旧的单衣,连一双烂布鞋都没有,冰天雪地里光着脚流着鼻涕瑟瑟发抖,脚跟裂了口子流着殷红的血,可怜得很。</b></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b>不过我也见过吃得好的人家,那是生产队长的家。队长的老婆胖呼呼的,跟电影里的“地主婆”差不多。有一次,男人们从山上扛木头回来,在她屋门口的空坪上歇下肩,她扭着肥臀搓着嘴皮子从堂屋里出来了,厚厚的的嘴唇油光发亮:“唉,今天又吃肉了,油得要死!”羡慕得这些饿死鬼男人上嘴唇咬着下嘴唇放肆地蠕动,直咽口水。不一会队长提着柴刀从家里冲了出来,扯着嗓门:“剁脑壳的骚xx,一块肥肉都放了个把月了,臭哄哄的还拿来擦嘴巴,老子一刀子剁死你!”是真是假无法考证,反正她是队长婆娘。</b></h3> <h3><b>乡里人一年四季跟泥巴和泥巴上的庄稼打交道,面朝黄土背朝天。春天,犁田耙田插秧苗;夏天,除草杀虫忙双抢;秋天,割晚稻收小米梱高梁;冬天,开荒山积土肥挖水沟……每天从天光忙活到天黑,气喘吁吁累得个半死,吃过晚饭洗过澡便上了床。天上有星星有月亮的时候,躺在床上也曾怨过祖上,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好的地方多得去了,为什么偏偏要安家落户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不玩泥巴学个小手艺,多走几步路落到大城市里多牛逼,一溜下来后辈们也都是城里人,跟着享福!</b></h3> <h3><b>城里人的户口在城市里,吃国家粮,手腕上戴着“上海”表,屁股下骑着“飞鸽”自行车,要么在工厂商店上班,要么在机关工作,每月拿的是固定工资,有豆腐票有肉票。住的是四四方方的砖房子,客厅、卧室、厨房、厕所一应俱全,起夜用不着提着裤头急的往外跑。男的穿戴得精精爽爽,女的打扮得漂漂亮亮。清闲的时候,晚上看看电影,星期天逛逛公园,生活井然且富有诗意。真是羡慕死个人!</b></h3> <h3><b>我在后山放牛的时候,望着屁颠屁颠从村前黄土公路上经过的火柴盒子一样的客车,反复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坐着客车到了山外边,到了城市里,成了城里人,那该多好啊!</b></h3> <h3><b>后来,祖坟的石碑旁裂了条小缝</b><span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span><b>先祖管起事来了,我真的成了城里人。只是我在农村的田亩、山林、菜地份额被村里收了回去,这也当然,你不是乡里人了嘛。</b></h3><h3><b><br></b></h3><h3><b>我在城里工作生活了几十年,城里人有的我都有了。</b></h3><h3><b><br></b></h3><h3><b>改革开放后国家进一步强大,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村村通、高速公路、高速列车四通八达,农村电网纵横交错,汽车、电视、洗衣机成了寻常百姓家的日常用品,封山育林,处处可见青山碧水。</b><b>杂交水稻产量高,农民的</b><b>谷子也只种一季了,全家还吃不完,比过去轻松清闲了许多。</b></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i><u>摄影/铁哥</u></i></h3> <h3><b>现如今,城里人有的乡里人都有,而乡里人有的城里人不见得有。城里人想依山傍水盖间房子养养老,可惜没有屋场,想动动筋骨种些无公害蔬菜,没有地,想长长寿喝点山泉水,路太远……住在十几层高的“笼子”里,临近退休了,时常想起乡里老家房梁上的燕呢,村院前的桃红,屋后面的梨白,田埂上的野花,苦楝树上的蝉鸣,旷野中的稻浪,小河边的晨雾,山峦间的夕阳……一切是那样的悦耳,一切是那样的祥和,一切是那样的秀美,一切又是那样的富有诗意!</b></h3> <h3><b>突然,我有了一种冲动,一种想再回老家重做乡里人的冲动。然而,沧海桑田覆水难收。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回得去的只有摇曳梦中的故乡和写给远方的诗……</b></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i><u>说明:部分摄影作品来自网络</u></i></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