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 山水新变——程艳昌的艺术苦路</span><br></h3><h3> 郝青松</h3><h3> 对于国人来说,传统的艺术问题主要关于自然,现当代则是关于社会。一定意义上,今天的自然问题也是社会问题,山水画的革新需要社会意识的介入。明代王世贞在《艺苑卮言》中云:“山水至大小李一变也;荆、关、董、巨又一变也;李成、范宽又一变也,刘、李、马、夏又一变也,大痴、黄鹤又一变也。”其时董其昌以南北宗论终结了传统文人绘画以及山水之变。之后石涛的“一画论”和黄宾虹的夜山虽都沿袭和集成传统,但其画面的气象无疑已经列入现代性的历史之中了。</h3> <h3> 山水笔墨现代性的路上,书法性的笔墨自不待言,面向现代的也是西方的方向主要有两个:再现和形式。却不是所有人都能认同,他们宁愿把再现当作北宗,把形式当作南宗。确实可以做这样的比附,但思考依然被束缚在传统历史的窠臼中,就好像一个走遍世界都要背着井坐井观天的人。要通过世界看中国,而不是从中国看世界。</h3> <h3> 老友程艳昌,笃爱艺术,风雨无阻几十年。他酷爱写生,常与画友深入山寨河畔,乱石野草之间,远眺群峰,在画布上涂抹江山。</h3> <h3> 故乡河北省涉县,处于冀晋豫三省交界,却人杰地灵、文史斐然。这里是太行山的最南端,坐落着许多非常典型的北方山区民居形态,引来了很多写生、采风的艺术名家。许多著名艺术家都来过这里,创作出很多优秀作品,也播撒下很多种子,影响了这里一代代的年轻人。至今依然清晰记得,散布在村庄四处写生的美院师生,以及在旁边观看的稚童眼睛里的渴望。但真正能走出大山的毕竟少之又少,能走出去闯出一片天地的也离不开大山的滋养,如吕云所、李向明、贾向国、张林海等等前辈,他们的创作依然关乎故乡所见所思。更多的画者留在了大山里,也更加近距离地用艺术观察和亲近故乡。艳昌兄就是这众多同道中颇为执著的佼佼者。</h3> <h3> 他画遍了故乡的山山水水,写生不计其数。近年又有多次的远方游历,大大拓宽了视界,最远甚至抵达西藏之巅的阿里地区,留下距离太阳最近的高原阳光的画迹。他的画面愈加透亮起来,色彩在阴影中也能表现得丰富多变,犹如一块块反光的马赛克,镶嵌在黑山白水之间。</h3> <h3> 这一代年轻的画者以至20世纪后半叶以来的艺术家,受到苏式教育的影响,大都从西画入手学习绘画,却使得故乡少有画山水的年轻画家。历数近些年的画坛同乡,出现了吕云所、贾向国等山水大家。艳昌兄竟然也从油画转向了中国山水画的方向,或许是前辈的影响,或许是一种使命感使然,更是身在大山之中的自然而然。</h3> <h3> 与其说他的山水画首先被贾向国先生的具象风格影响,莫如说他是被油画写生的惯性影响,被半个多世纪的西方艺术教育模式影响。这既是北宗对南宗的反拨,也是西画风格和观察方式的进入,更是在太行之中最真切的生活体验的表达。如此具象的太行山水画,历史从未有过。如果只从客体再现的角度看,那不过是另一种流于外形的表达方式而已,也会被批评为不知“以大观小”之法的“掀屋角”。但如果回到需要反思和走出的文人山水画历史背景中来看,北宗和西方的具象都是可以面对的方向。宋元以降文人画的兴起,却是太行的失落,是燕赵风骨的丧失。如今重画太行,即是要重新找回如荆轲刺秦“风萧萧兮易水寒”一般的厚重历史,回到仰之弥高的精神世界。</h3> <h3> 程艳昌的山水,高远是首要的特征,山高水长,峭壁悬崖,亦山亦云,层层叠叠。他从具象切入,一山一石,以至村落农家的生活都真切地呈现出来。很多村民居住在自然天成的窑洞里,形成了独特的人山合居景观。艳昌山水最特别的处理正在这里,他并未依照真实的景象去描绘,也没有沿用传统山水的点景符号,而是在构图中适当放大了窑洞的空间,犹如剖开的平面,仿佛是山崖上的一幅壁画,农居生活气息充满期间,与高山飞瀑浑然一体,颇有魔幻和神秘的感觉。</h3> <h3> 当绘画数量积累到质变的时候,形式感出现了,这是另一个西方艺术的现代维度。程艳昌这一类的山水画集中呈现在近年的村居系列中。与仰望不同,这里是真切的生活观照,画出了太行山最有特点的由石头房子堆叠而成的村落。一笔一笔勾画而成的石头房子,犹如一个建筑的过程,重演了一个村庄的历史。千笔万笔,好像曾经生活在其中的人的呼吸,粗重有力,恒久忍耐又有盼望。影子也在山水画中前所未有地出现在形式的设计中,毫无突兀牵强。房子是写实的,房子错落有致的构图却是抽象的,极富形式感。留白往往集中在村落的戏台和广场中,演一台戏,只一个人看。戏台空落的时候,冬日暖阳之下更是寂寥。</h3> <h3> 山村没落已久,大山却巍然不动。人们大多不愿面对山里的冷清,而更怀念炊烟狗吠的天人合一。可是艺术当随时代,一个真诚热爱艺术的画者,无论油画、国画还是写实、抽象,最后都必然通向他心灵的故乡,以及故乡的变迁。山水新变,是自然之变更是社会观念之变。程艳昌在绘画苦路上跋涉甚久,所有的努力似乎都集中呈现在新山水的创作中,那也是传统艺术的现代转型中几代人共同寻求的课题。其中若有一点新意属于他,必是最大的艺术慰藉。</h3> <h3> 程艳昌</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