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散文【绿之锦】

夜雨

从一片绿叶，抑或一株小草开始，沿着地面弯弯拐拐的路径，走进春天。

春雨飘飘洒洒，迈着轻盈的碎步走上季节的舞台，在她曼妙的白纱裙下，小草偷偷探出头来，叫醒沉睡在地脉的种子，叫醒芽枝上潜伏的花蕾，大地万物复苏，乌语花香，呈现出一派生气。
绿是一滴颜料，在淅淅沥沥的雨中稀释，在轻扇羽翼的风里扩散；不管迈着怎样的步伐，不管沿着那条路线走进春天，展现在我们视野的都是一幅美丽的画卷，它以绿为底色，以蓝天为背景，再让千变万化的云朵，万千舞动翅膀的蜂蝶，还有如星星般一闪一闪的红色，白色，粉色，黄色等各种不同色彩的花蕾在做点缀，行走在这样的画中，你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是一片绿叶，是一朵蓓蕾，或者你什么也不是，你已忘了自己；
不管是在明媚的阳光下，还是细雨婆娑的雾罩中，或是老天阴沉着脸，不许风将小草、将垂柳，将视野那层层叠叠的绿拂动，眼前一望无际的绿依旧美丽地呈现。
走出户外，即使闭上双眼，竖起灵敏的耳朵依旧可以听到春的声音，那绿丝绸从心上掠过的声音：似涓涓细流的低吟浅唱，似绝壁瀑布的汹涌急溅，似万千烈马飞驰在大漠，似花前月下的恋人在窃窃私语，似悠扬的琴声从远而近、再由近而远渐渐消散于云烟深处。春的气息从无法封闭的感官侵入，从轻轻扇动的鼻翼，从微微开启的唇瓣，从不安分的耳膜，从肌肤之上万千鼓起又张开的毛细孔挤了进去，那么霸道，那么张扬，那么肆无忌惮，你渐渐感觉到有一股气流在血液里涌动......仿佛一种力量，潜伏在地脉深处的力量，从脚底慢慢往上涌，不停地往上涌着！
张开眼睛，那近处的、远处的、低处的、高处的绿立即以立体的姿势飞奔过来，它们是你千年走失的爱人，将你紧紧搂入怀里，嫩绿、翠绿、深绿、青绿、浅绿，它们不停变换着自己的位置与坐姿，在你眼前晃来晃去，似万千女子在你眼前挥动长袖，翩翩起舞，又似一个女子顷刻幻变万种娇态，引你去轻吻，去抚摸，去饮，去吸，去与它融为一体。
在春天，无论你走在田埂，还是麦地，或是果园，你的视野几乎被绿完全遮盖，无风的绿是安静的，带着几分羞涩，几分矜持，像端庄的少女；春风吹来，那绿也不安分起来，绿草挤着绿草，绿叶摩擦着绿叶，绿叶轻拍着花蕾，那沙沙的，啪啪的，哒哒的，唧唧的......这些声音仿如万千根丝线，它们交织在一起，被一双隐形的手轻轻拔撩，大自然这匹无垠的绿绸就在这美妙和谐的旋律里飘动起来。扭动腰肢的垂柳，轻轻点头的竹林，默默吐芽的枝丫，努力绽放的花苞，它们渲染在绿的水墨里，新的绿、嫩的绿、鲜的绿、翠的绿，深的绿，浅的绿，它们拥簇着挤进我们的视线；阳光下，它们披着薄薄的金纱，带着几分妩媚；细雨中，它们拽着湿漉漉的裙钗，稍带几许新愁；如天公阴沉着脸，它们也会有些压抑，略带一些惆怅；无论天气如何变换，这绿都是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子。
高山的绿像一把折叠的扇子，一层叠着一层，使人看不见高山后面有几座高山，有几条河流，高山流水如同英雄与美人，但凡有高山的地方必有流水，或潺潺细流，或激越瀑布，或幽幽碧潭，有野花星星点点，有幽香躲躲闪闪，有虫鸣唧唧，有蝴蝶翩翩，有千年古桥遗立。如站在古桥之上远眺，你会情不自禁联想到欧阳修的《踏莎行》：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栏倚。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也许此刻，你的心会蓦然沉重，仿佛那扶栏远眺之人就是自己。
唉！为何伤感起来？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你可能又会咯咯一笑，顺手捡起一个小小的石子投入水中，那碧绿的镜面顷刻碎了，一圈圈涟漪在眼前扩散，像千万颗星星在闪，闪着绿火焰，火焰照着水里绿的碎玉，似万千绿玛瑙，又似一双双眼睛；水面渐渐趋于平静，一块温润的玉又呈现在眼前，这玉缓缓流动着，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这尾巴是仙子遗落在这此的绿腰带么？潺潺的流水从哪里来呢？从遥远的雪山，从极寒极寒的北极冰峰之上？原来潺潺的春水也经历过寒冷，经历万千的磨难与坎坷，从悬崖峭壁跳下，经过无数的跌碎与汇聚，最终抵达生命的终点——大海！
无论在高山，还是低处，无论远观，还是静凝，自然的绿都是醉人的。
也许很多人会认为只有春天的绿才是美丽的，其实这是对大自然的一种误解。
春之绿如幼稚的少女，清纯而可爱，它的足迹延伸到哪里，哪里就有悠扬的歌声飘荡；夏之绿如美丽的新娘，华丽而娇艳，无论从那个角度去欣赏，进入人们视野的都是诗情画意的韵律在流淌；秋之绿如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的妇人，秋绿——一位用乳汁喂养过无数儿女的母亲，它的美已不再是单纯的绿了，它的绿已在斑斓的秋色里得到提升，如尘封的佳酿可品可饮可嗅；冬之绿如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他深邃的眼是幽深的碧潭，是岁月的沉淀，是一本厚厚的古典，唯有静下心来解读，才可领会其中内涵；
弯腰捡起一片绿叶，细细凝视，我们会蓦然惊觉，即使在一片叶子的不同部位，那绿也不尽相同，深的，浅的，新的，翠的......其实绿就是一滴色彩斑斓的染料，滴落人不同的心境，就会呈现不同的颜色。神奇的绿，无论是深，是浅，是明，是暗，在大自然的画板上，都是浓得化不开的染料，是一种强盛生命的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古人这两句诗不仅写小草顽强的生命力，同时也是对绿最好的诠释。心里揣着一颗希望的种子，即使跋涉在荒无人烟的沙漠，身后也会留下一片绿洲。
让我们以一片绿叶为舟，沿着地面弯弯拐拐的路径，走进春天，遨游美丽的大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