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亲的老姐

菊雪

<h3>  我今天要说的老姐,是我家四姑娘,比我仅大三岁,我本是叫小姐的。但今天要写到书面上,这样叫来,一是怕大家和古时候的官家小姐或现社会的什么小姐联系而产生误会,二是觉得有失尊重,于是改称老姐。</h3><h3> 在我们老家,旧时,农家人大都没有什么学问,给孩子起名时就那么随便一叫。比如我婆家的大伯子哥中就有一个从小被长辈们叫娃的,一叫就是几十年。现在他也是五十大几的人了,我们都叫他娃哥,孩子们叫她娃叔,孙子们也就顺势叫他娃爷。而他的大名只有在办大事的时候才用上,平时就很少有人知了。</h3><h3> 在我家,兄弟姊妹七个的命名,更显示了朴素的乡情和理念。我大姐,就被长辈们唤作“大妮儿”。二姐小时候因为大人忙碌,无人看管,曾掉过一回水塘,差点儿淹死,为了能让她顺利长大成人,就叫她“九(久)儿”。我妈是外乡人,远嫁他乡,无依无靠,又总是多生女孩,少生儿,难免被人看不起,同祖的长辈们没少用黑眼斜楞她。但她自己要强,所以给自己的大女儿起大号付荣、二女儿大号付贵,谐音荣华富贵,就是想争一口气。无奈老三生下来还是闺女,亲族的就更不待承了,连爷爷奶奶也不愿去多看一眼。我爹就给三姐起名叫臭儿,我妈却不依,非说就叫香,谁不稀罕都中,我身上掉下的肉,我稀罕!于是,我家三姑娘就叫付香。我妈生下第四个孩子终于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全家人欢天喜地“这下可照了!”于是我大哥就叫付照,后来二哥的时候希望能有自己家的田地来养活这一家孩子,二哥就起名叫付田。妈幸福了几年之后,又生下一个女娃,这就是四姑娘了。那时我妈已经四十岁,可能是想着,这是最小的女儿了?就顺口叫了小妮儿。不料我就是不识唾弃,随后也跟着来到了世上。唉,那时候要是有计划生育,我妈也少受点儿罪,不用在那缺吃少喝的年代千死万难养活这一堆孩子了。虽说有了我,但小妮儿的名字已经叫开,于是等我长大了,就叫小姐。</h3> <h3>  我家的孩子多,大人们没有时间照顾小孩子,记忆里更多的是小姐的影子。可能她三四岁就开始照顾我,大一些了,她在村上跑,我就在后面跟着。小姐个子大,跑得也野,我常常跟不上,因为这会影响她和小伙伴们的游戏,没少受她数落,但对小姐的依恋却日日俱增。直到小姐开始在村上读一年级,我也跟着她,趴在教室门外跟着念,等到她放学,再一起回家。小姐脑瓜灵活,书读得很好。可惜小姐上到四年级时要到几里地外的三官庙去,路上隔着高而密的庄稼地,又没有人和她做伴,没有胆量的小姐就早早地辍学了。</h3><h3> 辍了学的小姐虽说只有十来岁,但很快就加入了我家干农活的大军中。而我和两个哥哥却得以在几个姐姐的遮阴下悠闲地读起书来。</h3><h3> 不上学的小姐在十八九岁时就开始谈婚论嫁。而在我刚踏入社会,当上人民教师时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贫穷的家庭给小姐找的婆家也是一穷二白,但小姐认命,她不抱怨生活,只是低头实干。所以,小姐很快在婆家得到认可。我的印象里,小姐的人缘儿很好,这可能是她一点一点地培养起来的吧。</h3><h3> 我因为一直念书,不善家务。结婚成家后,小姐对我的照顾也就更加显得具体细致了。我的婆婆家在泰山乡,从我家到婆婆家恰好经过小姐家。几乎每一次从那里经过,小姐都会为我准备一些日常生活必需。从青菜到馒头,到包饺子用的锅拍子、刷锅用的丝瓜瓤子,凡家庭普通用具,有我买不来的,有我不知道操持的,小姐都会为我备着。特别是过年的时候,我从妈妈那带回些年货,到小姐家再添加一些,每每要带回家两大包,基本上不用再赶年集了。</h3><h3> 再往后,孩子们大了要上学了,小姐尽全力支持。那时候,村里时兴外出打工。我姐夫能干,小姐也不怕下力。很多人都劝她俩出去几年吧,出去几年挣的钱就够您在家半辈子了。可小姐说:我自己上学没上好,下苦力干农活,不能再叫孩子们吃这亏了。为了孩子们上学,小姐选择了平静的吃苦生活,安安生生在家里照看几个孩子,供应她们念初中、上大学。</h3><h3> 也正因为小姐一直守在家里,照顾我日渐年迈的父母的重担,也大部分压在了小姐的身上——我大哥二哥两家都打工去了。小姐家离我家近,我爹在时,“自己种”着几亩地,每到农忙,小姐和姐夫怕我爹妈着急,总是先把我家里的活儿干完,再回去干自己的。后来,爹先走了,老母亲就把小姐家当作了她的大本营,其他姊妹兄弟们只是间隔的叫去住一段儿。因为照看得多,感情也就格外的深。我妈也走了之后,小姐就变得格外地好哭。她总是说,我老是觉得,咱妈在那个屋里喊:“小妮儿,小妮儿……”过去看看什么也没有……我知道她想妈,我们都不敢再提“家”和“妈”,一提起来泪水就顺着脸淌。 </h3> <h3>  大前天,我随着泌阳县艺术团的老师们一起去乡下玩,恰好离老家较近。也是出于第一次下乡的新鲜劲儿,我在朋友圈里发了信息,并给外甥们微信说:来看戏呀!谁知,小姐知道信息后当真了。她白天跟着姐夫在建筑工地干活儿,吃过晚饭就八点多了,非央着姐夫开车去看我唱戏。我看到信息就慌忙阻止:我们是玩儿的,你还认真了。十几里的路,晚上开个三轮,得多大会儿走啊。然而,外甥女儿说,我妈说了,去看你唱戏,马上就走。我在忐忐忑忑中期待小姐快点儿来,又怕她们走快了不安全。就这样,大约是九点多钟吧,反正我们的活动快要结束时,她们终于到了。</h3><h3> 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看到小姐她们时,我真正想到了风尘仆仆四个字。或许是没有来得及换衣服,小姐穿着一身宽松的短袖短裤,看不清是旧还是脏;灯光下,脸衬得黑红,一笑起来,眼角堆满了褶子。小姐这些年干活重,吃得也多,身子开始发福,再也没有年轻时的身段。我想再开心地叫一声小姐,可面前的姐姐分明已经不小了。风雨霜雪没有给我们留一点情面,我们姊妹都实实在在地感到了什么叫岁月!我向姐夫望去,姐夫也开心地笑着,我感觉除了看清他满口的白牙,其它的一片模糊……</h3><h3> 小姐听我唱了一段戏后,又有两位老师唱过,活动就结束了。我们的话还没有说够,小姐就开始催促我:快去收拾东西吧,快去开车吧,快走吧,给人家一起,别耽误了……你看看,跑那么远来干啥?胜在家里歇一会儿?在家里看电视上唱戏,不比这强?我开始埋怨。“那不一样哦!”一旁的外甥女儿插言道。小姐就只是笑,然后催我:上俺家住一晚中不?不中快走吧,俺也走。</h3> <h3>  一个小时后,我们一行十几个人终于回到县城。回到家里我却怎么也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小姐那晃动的三轮,那一身仆仆风尘,那深藏在褶皱里的笑靥。我揣摩外甥女儿的话,终于明白,小姐不顾劳累跑那么远夜路到集镇上去,不是为了看戏啊。</h3><h3> 我搬到城里以后,下乡的机会少多了,和小姐的相聚,只有在逢年过节,或是相约回娘家时。自从妈走后,老家变成了空巢,姊妹们没有特殊的事,再也凑不到一块儿。兄弟姊妹浓浓的手足情谊好像也要被时间的流水给冲淡。好多时候,我们忙于自己的生活。偶尔有机会打开微信,反觉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忙吗?忙着哩。那挂了吧。然后,就挂了。我忽然怀念小时候,无论小姐怎么吵我,我都屁颠屁颠地跟着她,一步不离的感觉。</h3><h3> 我亲亲的小姐姐,不,老姐姐,我知道你在想我,你在想念着咱的姊妹们,想念着咱的爹妈,咱的家呀。我又何尝不是呢?咱家孩子多,又穷得很。我能顺利地读完学业,参加工作,完全得益于姐姐哥哥们的照顾呀。没有你们在家里干活撑着,我是不可能有条件读书的。所以,我对你们的感激,永远不会停止。爹妈不在了,姊妹兄弟的情谊就得靠多走动。咱们七个中只有我有一份儿稳定的工作,所以,以后我要试着做一把梭子,努力在姊妹兄弟间穿梭,也好把咱们之间的感情,牢牢地维系。</h3><h3> 我亲亲的老姐,爱你,将是我这辈子永恒不变的真理!</h3>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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