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秋∣散文

👦 文华

<h3>  日子在奔突跳跃中,掠过了烂漫的春天和激情澎湃的夏天,一路的风景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突然就进入了金色的秋天。<br></h3><h3> 秋天,风变得浓稠了,大地已经熟透了,所有结满籽粒和果实的植物都把丰足的头垂向大地。成片的玉米地,泛着绿油油的光泽,一眼望不到田地的尽头;连串的向日葵,张开黄澄澄的笑脸,迎接着喜悦的丰收;沟坎儿的玉米,驮着沉甸甸的荷包,笑弯了腰板;坡上的高粱地,透着红彤彤的希望,燃烧着生命的火焰……</h3><h3> 秋天,大地上到处都是果实,它们露出善良的面孔,每一粒粮食在这个季节都怀揣一颗普度众生的慈善心,默默地等待着,来自任何一方的采取,等待着我们去“偷”。</h3> <h3>  我们的童年那是一个缺吃少穿的年代。那时候除了每天有两顿饭吃之外,别的什么糖果、糕点水果之类,你平时似乎想也不敢想,每年难得吃上几回。即便是吃饭,也是以玉米面和高粱面为主,小麦面只有逢年过节、来了客人才能吃上一顿。因此,想方设法弄点吃的东西,解决一下舌尖上的馋欲,对一个孩子来说,似乎成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而要干这类事情,往往要等到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只要父母前脚一出门,我们马上就忙活起来。用小锅铲从那小小的猪油罐里刮去薄薄的一层猪油,放在锅里,烧点柴禾,待那丁点猪油化开,便把玉米面饽饽抑或高粱面卷放进去,两面翻烙一下,拿出来,撒点盐巴,立刻狼吞虎咽下去。但这类事情只能偶尔为之,否则一旦被父母察觉就要遭受皮肉之苦。</h3><h3> 通常情况下,我们这一帮孩子是趁着父母不在家,呼朋引伴,偷偷跑到野外去,取之自然,服务口腹。</h3> <h3>  这个季节,庄稼的腥香和村庄中瓜果的浓香混合着弥漫着,村庄似乎就像一只烤熟的飘溢着野香的玉米棒。我们好似穷人家的猫,钻进玉米地或者高粱地,掰倒玉米下秸秆当甘蔗嚼;掰来嫩玉米棒,摘来青毛豆角,挖来生土豆,煨一堆野火,烧烤着吃。庄稼收获的时候,我们便炒青玉米豆,炒青黄豆,炒好了撒点盐吧,装在衣兜里,一颗一颗地塞进嘴里,那种清香的味道让人难以释怀。有时候也搞来个把苹果、梨子之类,但最多的时候是到沟洼里去,摘野生的草莓、枸杞来解馋。</h3><h3> 村庄西边有一大片苹果园。黄橙橙的金帅、红艳艳的红玉,翠绿的青香蕉……累累的果实压弯了枝头。果园里每到这个时节就会派人重点看园,但是园子里的一部分劳力被抽去生产队参加秋收秋种了,而园子大,人手少,根本看不过来,任我们坐在果树下嚓嚓嚓嚓香甜地吃去。</h3><h3> 玉米地里黄澄澄的玉米棒子,大豆秧子上饱满的豆荚,都是我们的目标。东家掰两穗,西家摘一把,小伙伴里有个规矩,吃归吃,不能糟蹋了庄稼,孩子虽小,却也懂得耕耘的辛苦。</h3><h3> 月亮挂到中天时,我们三三两两直出村庄了,披着银银的月辉,有的来到河边的瓜田,蹑手蹑脚钻到西瓜地偷个半生不熟的西瓜,看园的老头坐在窝棚里瞅得一清二楚,可他绝不会喊一声,任我们偷几个尝鲜去。也有更放肆的,知道守西瓜的坐在窝棚里,却要对着窝棚喊:“偷瓜了”。看园的老头佯装没听见,任我们“偷”。</h3><h3> 别说是长在村庄周围的庄稼地里的,就是长在人家庭院里的苹果,我们也敢去偷,即使被人发现甚至逮住了,也不会被人呵斥的,顶多是几声笑骂:“几时就瞄上俺的东西啦,这群贼娃子!”</h3> <h3>  小孩偷秋,都只是象征性顺手牵羊那么一点点,老人们说,秋是要偷的,你不偷一点点,那些好收成很快就被日子带走了,你偷秋,就偷来了好收成的种子,明年后年就要风有风要雨有雨,你就有好收成好运气了。村里人平时是很瞧不起“偷”字的。但偷秋是例外,他们是渴望从岁月中偷出一点好时光,是渴望从丰收的季节里偷出一点好记忆,是渴望从劳碌的生活中偷出一缕朴素的温馨和情趣。</h3><h3> 有时候,我们偷偷的掰几穗玉米藏在野菜的底下,还装着镇静的唱着歌儿从大路回家,遇到看庄稼的,嘴儿甜甜的喊着大爷叔叔的,他们问:有没有祸害偷东西啊?我们就说:哪儿敢啊大爷!要不你翻翻?说着还真把出野菜篓子递给他,他就摆摆手:去去去,回家吧!天都黑了。</h3><h3> 这样的小把戏屡试不爽。后来长大了正应了那句老话——做贼不打,三年自招。我们跟当时的看庄稼人一起啦闲话,说起小时候偷玉米的事儿,没想到他说,你们那点小把戏能蒙住我?哼,只不过那时候大家都吃不饱,大人们被人耍猴跟着搞什么运动,不好好种庄稼,让你们孩子跟着挨饿,那都是造孽啊!我也不忍心抓你们啊!</h3> <h3>  那时的乡村,一派祥和宁静,一派古朴简单。每当暮色渐深沉,炊烟便袅袅而起,牛羊迈着悠然的步伐缓缓走过,走回家去享用主人鲜美的晚餐;勤劳的农人躬耕田间,然微风徐徐吹过,庄稼随风轻摆唱出哗啦啦的歌声;秋日里秋意浓墨泼洒,高粱对望着芝麻,谷子欢歌声声,玉米咧嘴笑;村边的小溪水流潺潺,林间草长莺飞,野花簇簇点缀,蝴蝶翩翩起舞,鸟儿自由地穿梭,树叶泛着熠熠的光晃动一树的绿色;青草上露珠点点,一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田野……</h3><h3> 在皎洁如霜的月色下,不知疲倦的一群小孩子悄悄穿行在田塍和玉米林之间,他们或许只偷到了玉米林中的一个玉米棒,或只偷到了一个沉甸甸的西瓜,几盘向日葵,甚至一根秋黄瓜,往日里他们渴望的东西,今天夜里他们东钻西潜全偷回来了,兴高采烈地堆放在他们自己的炕头,他们拥着这些东西终于甜甜地睡熟了。</h3><h3> 月挂枝头,一位老者坐在西瓜地庵前的月色里偷偷想一些遥远的往事儿。他看着生动的大地,成熟的庄稼。若有所思,这群孩子,从岁月中偷到了他们梦想的秋天,而我们又从岁月中偷到了一点什么呢?</h3> <h3>  田文华,男,甘肃庄浪人,毕业于南京政治学院新闻系,现供职于某省直机关,业余时间笔耕不辍,自娱自乐,有百余篇小说、散文等在《人民文学》《十月》等报刊发表,部分作品被收编入《读者》《神州魂》等书籍,先后发表新闻作品千余篇,出版书籍2部,多次获各类新闻、文学奖。</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