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离奇的“林业收入"

永远

<p class="ql-block">  人这一生,总能碰上一些事,它能让你回味一辈子。</p><p class="ql-block"> 1968年11月,初中毕业不久,我便别无选择的作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来到了双岭县人民公社共福大队张家坪生产队。十分荣幸,1969年我参加了区公所举办的会计培训班。回来后便接任了生产队会计,直至1974年初。一次偶然的机遇,有时将决定或改变人的一生。冥冥之中,这就开启了我一生四十多年会计、审计的漫长生涯。</p><p class="ql-block"> 老师叫什么名字忘记了,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启蒙老师的一句金玉良言。他一上课就告诫我们:“会计,是一把算盘一枝笔,写写算算冒出息,搞得好进医院,搞得不好进法院”。遵师嘱,守初心,往后几十年里我競競业业,谨小慎微,幸好既没进医院,也没进法院。但四十五年前的两件看起来不搭界的往事,却至今印象如初,不时浮现眼前。</p> <p class="ql-block">  我所在的人民公社属于丘陵地区,除了田就是土,外加几口水塘,历来就是以田耕土作为主,产品单调,基本上是“稻谷加稻草,红薯加红薯藤”。做一个工,三毛多钱至四毛钱不等,在当时农村中要算是比较好的水平了。社员们有饭吃,但不富裕。会计账面上,生产队全年收入以“农业收入”为主,兼有小量的牧(养猪)、副(副业)、渔(养鱼)业收入。在“农林牧副漁"五大行业中,唯独没有排行老二的林业。那个年代,竹木属稀缺物资,列入计划指标,严格管理。平时农具所需竹木,都需要在晚上步行几十公里外的铁牛山冲里去“偷”运。可就在1973年底,谁都想不到,生产队帐面上竟然发生了一笔几块钱的“林业收入"!这笔“林业"收入来自生产队里一个叫“厚叔唧"的老农。当年他家要建间杂屋,便就地取材,把屋场边自己栽种的几株白杨树砍了用作木料。在今天看来这事根本就不是事。但当年社员除了四平方丈的自留地之外,再没有任何私有土地,屋场边上的树也归集体所有。事情反映到大队,还算好,树木归厚叔唧使用,但必须以每棵树2元钱的价格交钱到生产队。于是,我就把这几块钱记到了帐上。本来,从不可持续的意义上讲,这几块钱应当归录于“其它收入”的,但我还是自作主张地把它归为“林业收入”,算是补齐了会计意义上的五大农业收入。不言而愈,这是张家坪生产队建队以来的第一笔林业收入,毫无疑问,这也是生产队最后一笔林业收入。你知道的,因为1975年我已招工进了厂,且以后不久也就改革开放了,生产队改成了组。</p><p class="ql-block"> 对这件现在想起来有些新奇的事,当年的我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妥。一大二公,三级所有。当年年轻单纯,就没有去想,更没有去问,当然也就无法去揣测当事人“厚叔唧”当时心中的真实感受。作为会计,记账而已,无论他是诚服还是怨恨,似乎都与我无关。但第二年春上队里发生的一件大事,就延续并串联了这个故事,或者也可称之为事故,还和我有了直接关系。</p> <p class="ql-block"> 1974年初的一个晚上,生产队里开大会,我这个唯一的外姓人竟意外地被社员们投票选举为生产队长。对这一结果,不仅我一时接受不了,大队部也拿不定主意。一是因为我年轻,又是知识青年,技不如人;何况民主选出来的,似乎不符合“组织意图”。最后还是公社胡书记亲自来生产队确认了,我也就只好“逼上梁山”勉强上任。</p><p class="ql-block"> 上任后正值冬闲,公社决定修一条公路,路基工程由沿路生产队负责修筑。对这一任务,我没有按常规出集体“大寨工“,而是将这一百多米的路基分成若干小段,以工日的形式承包给每家每户,想不到我们队第一个完成任务,得到了公社的表扬。我也算是首战告捷、马到成功,没有辜负组织的信任。</p><p class="ql-block"> 然而高兴不久,队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天,队里的保管室隔夜被人挖了一个大洞,经查核,发现保管室被偷走了几十斤大豆,奇怪的是还少了斤把花生。看来这人还有点贪吃,也附带意味着这是一人所为。要不怎么只拿斤把花生?集体财产被盗,这在当时算得上是件大事,再说这种行为打洞入室,其性质也是相当严重的。</p><p class="ql-block"> 出事后,社员们议论纷纷,群情激愤。作为队长,我自然深感压力,不破案我难以履职,也难以服众。大队部闻讯后,派来了民兵营长曹哥来指导破案。曹营长年长于我两三岁,圆脸,浓眉大眼,长得武大三粗,但待人却很真诚和善,尤其与青年们相处融洽。我与他平日里就很要好,又一起在大队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排演过节目,我称他为曹哥。这次事故出了后,自然他很认真也很真诚的帮助我。这时,除了厚叔唧之外,队里其他人都来到了现场。厚叔唧先天已向我请了假,说春耕在即,要去山冲里背竹木回来打农具,昨天下午就走了。事由与时间都很符合逻辑,就没人将他往那方面去想,只想是外人作案。于是派出几路人马去周边几个大队调查走访。当天傍晚,走访的人陆续回来了,向我们报告了一个情况。说是有人刚从山冲里背竹木回来,在路上还碰见了正要去山里背竹木的厚叔唧。那人为了证实其真实性,还描述了碰见他的细节,说厚叔唧还边走边吃花生哩!“细节决定成败"。就是这么个细节,引起了我们的重视和推测。曹哥当即决定,当晚十点后由他和我去他家后面蹲守。</p> <p class="ql-block">  厚叔家的后面是一道不高的坎,坎的上面是公社办的茶场。晚上十点多钟,我与曹哥就悄悄潜伏到了他家后面。当晚有月也有云,象要起霜的样子。生平第一次做这样的“工作”,既紧张又期待,也就不觉得天冷。那时冒得电视看,辛勤劳作一天之后,农户们都已入睡。夜深人静,只有厚叔家的窗户透出暗淡的灯光,不久屋里便传出有些声响。过了一会,曹司令与我轻轻地靠近窗户,只听见里面乱成一团,厚婶娘在里面哭哭啼啼,还不停的叫骂:你这个要死的!做出这样的事来,叫我们今后怎么做人呀!你崽海伢子才十几岁哩,他就要入团了,你叫他怎么办啊!听到这里,曹哥当即决定敲门而入。曹哥英明!这样既迅速当场证实了这件事,又防止了出更大的意外。当晚怎么谈的,具体细节已完全忘记了,想必不外乎批评加引导吧。谈话后,我和曹哥一拍即合,一致认定此事事出有因,必须淡化处理。除了将豆子折钱悉数交给生产队外,就不再作其他任何处罚。大队部由曹哥负责汇报勾通,我也和社员们尤其是妇女们一一打过招呼。好在全队除我之外,没一个外姓,想必一百年前他们本就是一家人。两三天后,厚叔唧出工了,社员们也不再提及此事。大约推迟了半年后,海伢子也如愿入了团。张家坪也还如从前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喜的是那年年终决算,生产队每个工日值达到四毛九分钱,创造了那几年来的最高工分值。</p> <p class="ql-block">  完善是上帝的本质,只有承认上帝的完善才有敬畏;不完善才是人的本质,只有承认人的不完善才有宽容。看完这并非小说的真实故事,不知你有何感悟,若是今后你也遇到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你又当如何对待和处置?</p><p class="ql-block"> 谢谢你的阅读!</p><p class="ql-block"> (文中图片有的取自网络,地名人名亦有善意的改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