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的美篇:青山遮不住:梅州老矿工们的“有色芳华"

张敬

<h3>青山遮不住:梅州老矿工们的“有色芳华"</h3><h3> 作者:全媒体记者詹船海、蓝娟、通讯员张敬</h3><h3><br></h3><h3> 梅州地区富含有色金属矿藏。对有色金属的开采,是梅州工人70年奋斗史上淡不了的“有色记忆"。五华县的洋塘钨矿、汶水钨矿、白石嶂钼矿、华宝山锡矿,梅县的丙村铅锌矿、琯坑钨矿等,都曾是重要的国营矿厂。</h3><h3> 2019年7月18一19日,记者在惠州惠城、梅州五华两地采访了一批原洋塘钨矿老矿工,并实地探访了矿厂旧址一一五华县周江镇龙洞村洋塘髻山区。</h3><h3><br></h3><h3>担运工李子金:“万里千担不竭肩"</h3><h3><br></h3><h3> 洋塘钨矿,全称梅县地区(今梅州市前身)冶金工业局(国营)洋塘钨矿,1960年代曾直属于广东省冶金工业厅;其开采始于解放前,建国后先由民窿转地方国营,1959年再转国营,极盛时期有职工和家属2000多人;1982年因资源枯竭而闭坑。</h3><h3> 洋塘钨矿从发现开采到枯竭闭坑,共有两三代矿工在洋塘的矿山里付出青春和汗水。据当时的劳动就业制度,不少工人都是子承父业,可谓“一代接着一代干"。当年最末一代矿工如今也多是60多岁的退休老人,他们分散居住在珠三角及粤东各地。</h3><h3> 听说记者采访,老矿工们电话相传,都很兴奋,有满腔的话要说。7月18日上午,十多位分散在珠三角各地的老矿工齐聚惠州市区,接受了记者的采访。提及当年艰苦奋斗的典型,大家都脱口而出:“李子金!万里千担不竭肩!"</h3><h3> 李子金是负责后勤供应的担运工,五华县长布镇人,1959年进矿,1981年退休,已于2011年去世,享年86岁。</h3><h3> 洋塘钨矿有南山和石寮等工区,石竂工区位于高山顶上。从山下矿部办公区到石寮工区,要攀一段三里多长的山路,其中还有七八百级石阶。工区100多名矿工生产和吃住都在山上,其柴米油盐等生活资料以及爆破用品、劳保用品等生产资料,每天就靠李子金用竹扁担和箩筐挑上去。</h3><h3> 记者查到,“万里千担不竭肩"是1973年8日27日《人民日报》报道李子金事迹的一则通讯的标题。据该报道,截至当年李子金已经挑着100多斤的重担在那条山路上走了11年,估算他每年累计要走一万多里,挑一千多担东西,故称“万里千担"。</h3><h3> 老矿工们回忆,李子金身高一米八,话不多,却常笑,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他每天要挑4一6担,风雨无阻,寒炎照常,有时晚上也要加班挑,当天能挑到多至8担。就他一个人做这个工作,直到快退休时,这个岗位上才加了个年轻人。李子金不仅挑上去,还主动把工友们用钝了的钎头挑下来,磨利再挑上去。“这不是他的本职工作,但他看到我们干得辛苦,就说'我帮你们磨’,久而久之就变为他的本职工作了。"当年的风钻工官汉君回忆道。</h3><h3> 大家都记得李子金是“全国劳模",到北京开过会。粤东有色金属公司(前身梅县地区冶金工业局)原党委办主任杜元云老人回忆,李子金于1977年11月被冶金工业部评为劳动模范。</h3><h3><br></h3><h3> “青年风钻工"官汉君:“我是洋塘一面旗"<br></h3><h3><br></h3><h3> 7月19日中午,五华县华城镇,记者一行偶遇官汉君。</h3><h3> 官汉君于1970年进入洋塘钨矿,现已是须发皆白的古稀长者。谈起矿山岁月,他自豪之情满满,大笑之声不断。他还表示十分感动:“记者的到访让我打开尘封几十年的记忆。"如今,官汉君开了一个杂货店,兼卖自采的中草药特产。他每天还坐在店门口补鞋。</h3><h3> 官汉君回忆,那时正逢“工业学大庆",他是洋塘一面旗。每天无论早中晚,矿山的大喇叭都播放着“官汉君台机"的先进事迹。所谓官汉君台机,即以官汉君任台机长的台机工班,一共三个年轻人。官汉君还保存着一个标注日期为1977年3月的红封面光荣册,那是梅县地区冶金工业局工业学大庆会议上颁发的。那次会议洋塘钨矿共有一个工区、七个班组获得“工业学大庆先进集体"荣誉称号,其中就有石寮采矿工区和石寮采矿工区官汉君风钻台机。</h3><h3> “因为我们的台机生产指标、采集工效、技术水平都是最高的,梅县地区冶金局到矿上看到我们这么突出,就让我们台机发起一个劳动竞赛的挑战,后来就在全梅县地区的矿山掀起了‘工业学大庆'的高潮。"劳动竞赛期间,官汉君台机创造了月完成85吨采矿量的最高工效纪录,比平时产量增加将近一倍,获第一名。</h3><h3> 1976年9月27日,《梅州日报》报道了官汉君的事迹(副题:记青年风钻工官汉君)。报道里描述官汉君的工作劲头:“他每天几乎都是提早一个小时上班,争分夺秘,常常是吃饭要人叫,休息要人劝,下班要人赶。他凿岩的地方是风化岩层,碎石多,夹杂着粘士,打钻过程中钎杆往往被卡死。一天“突突"响着的风钻突然不叫了,这时离下班只有半个小时,官汉君毫不犹豫,把袖简卷得更高,把扳手卡在钎杆上,用力猛扭,额门上汗珠直往下淌。钎杆扒出来后,官汉君又叉开八字脚,搬动开关,钎杆又急速转动起来……直到打完两个炮眼才下班。"</h3><h3> 官汉君对记者的讲述完善了上述报道。官汉君说,他们凿的都是花岗岩层,非常坚硬。有时遇到破碎带、断层,或多坭的地方,风钻支架的存在反而使风钻停止转动,那时他必须抱举起重达40多公斤的风钻操作,他的助手则协力托举并进行相关辅助操作,使风钻正常转动、喷水,直到克服难关。“整个过程下来两人都是一身坭和汗,只看到两个眼睛,很艰辛!"</h3><h3> 官汉君还竖起拇指自豪地说,他到洋塘矿两年半就做了台机长,而此前洋塘矿的记录是至少三年才能升至此位。“我初中毕业有一点文化,图纸拿来看就知道风钻的工作原理是怎样的。在洋塘矿,对于风钻理论,唯有我能够说清楚。当时我是最年轻的风钻工,也是最年轻的老师,我24岁就给大家上课了!"</h3><h3> 据原洋塘矿地测技术股长李峰回忆,1976年,官汉君被共青团广东省委评为“广东省青年突击手"。</h3><h3> 现在,官汉君上山采药时,常会骑着摩托车去洋塘矿旧址看一看。他无比怀念那段青春岁月。</h3><h3><br></h3><h3> </h3><h3>两名女爆破手:“谁说女子不如男"</h3><h3><br></h3><h3> 7月18日晚上,五华县城,女爆破手蔡碧芬在家里接受了记者的采访。</h3><h3> 蔡碧芬有几分高雅斯文的气质,看不出曾是矿山爆破手。1976年,洋塘钨矿成立了“女子三八采矿班",由16名姐妹组成,分成三组:一组4人,打风钻;二组由蔡碧芬和另一名叫饶思娜的女工负责爆破;三组10人,负责清理和运输矿石。她们都正当花季,刚从农村招来,或从冶金学校毕业分配到矿上,经过几个月的学习培训后上岗了。</h3><h3> “我们干的都是男人的活,既重体力,又高风险。可是姐妹们没有一个叫苦叫累。下了班还常参加义务劳动竞赛,参加矿文艺宣传队的演出,还打篮球。男人能做的,女子也能做,我们都感到很自豪。"</h3><h3> 爆破工作,既要胆大又要心细。“借着手电筒,我们把雷管和炸药小心翼翼地装进炮眼,每装一条炸药就用杆捅进去,两个人配合,一般一个眼要放4一5条炸药。每班都有七八十个待装药的炮眼,每一次都要花费很长时间……"</h3><h3> 装好炸药后,计时引线点火,要非常快,一个紧接一个。火嗤嗤地喷射着,必须在10分钟之内点完所有炮眼并撒离到30米外的安全区。人虽然离开了,爆炸的声音和冲击波却不断地从身后冲来,真的振聋发聩,使人呼吸困难。</h3><h3> 爆破以后,运输班的姐妹就赶着将大量爆出的矿石装车,推到数十米外的竖井边倾倒入大漏斗里。矿石下滑到数十米深处的另一辆矿车,再被运往矿井外的选矿场。</h3><h3> 蔡碧芬和饶思娜经历了她们爆破生涯中最惊险的一幕。那一天爆破以后,由于烟雾太大,灯光昏暗,走在前面的小饶不小心一脚踏进竖井口。突然听到一声惊叫,蔡碧芬本能地紧紧抓住小饶一只手,自已的另一只手死抱住身旁的一根柱子,用尽全身力气才把她拉上来。若是摔下去,小饶必死无疑!他们的老师傅知道这事都后怕得哭了。</h3><h3> 这一事件发生后,井下的灯光和通风设备都得到了改善。</h3><h3> 作为女爆破手,饶思娜也上过报纸。那是1979年11月13日《梅州日报》的报道,题为《胆大心细的女爆破手》。报道称,饶思娜进矿才二年,却是全矿16名爆破手中节约爆破材料最多的一个。“为了节约爆破材料,每一次爆破,小饶都要仔细分析岩石的性质,炮眼的排列、角度、个数、深浅等因素,然后计算出装药量……"</h3><h3> 蔡碧芬在洋塘钨矿做了5年。“在洋塘矿山工作和生活的岁月,是我人生中最有意义的时光。"在一篇回忆文章中,她如是写道。</h3><h3><br></h3><h3>昔年荣光</h3><h3>无怨无悔,个个都是好样的</h3><h3><br></h3><h3> 记者查阅相关资料发现,在过去的年代,洋塘钨矿曾被广为宣传,先进典型众多。除李子金、饶思娜、官汉君外,还有共产党员叶子香,进矿以来,从来没有缺过一个班勤。1958年,父亲病故,因矿上正建竖井,施工任务紧张,仍坚持照常上班(1972年3月1日《梅江报》即梅州日报前身);青年风钻工张茂辉,被誉为"生产小闯将",面对“牛皮石头",他提出新的"作战方案",曾将爆破率由三寸提高到一米(1973年2月27日《梅江报》);石寮工区党支部书记张启源,被誉为“矿山铁人",在掘进会战中,总是冲在危险的最前头(1975年9月25日《梅江报》、1978年2月12日《南方日报》)等等。</h3><h3> 记者还了解到,由于劳保条件差,第一代老矿工中的不少人患上职业病一一矽肺。在接受记者采访的退休矿工中,有张庆元、张雪芳夫妇,他们都是顶替父亲进的矿。他们的父亲都在矿上患上矽肺,并因此过早去世。</h3><h3> 类似的情况不止洋塘钨矿。据杜元云记述,汶水钨矿还有一名叫张良桂的老矿工,是一名共产党员,1969年被查出身患二期矽肺病,本已离岗疗养,又毅然返回井下打风钻,受到各级领导高度表扬。“我曾陪同张良桂到梅县地区不同场合介绍经验。现在想来,他不应该重返生产岗位,但他的高贵品质永远值得肯定和学习。"杜元云说。</h3><h3><br></h3><h3>今日现场</h3><h3>青山遮不住当年的井口</h3><h3><br></h3><h3> 7月18日下午,在蔡焕娣、张庆元、张雪芳等几位洋塘老矿工的带领下,记者来到洋塘髻山下矿区旧址。该址位于五华县城西南,距县城40多公里。</h3><h3> 山道驱车上行,到达转弯处的一个山嘴旁,同行者指点,这里就是动力车间的三百匹大型柴油发电机组的地方,是矿区的前沿,也是心脏。但今天的现场,记者看到的是满目绿植,连断垣残壁也寻找不到。整个矿区,都是满目青葱。老矿工记忆里当年的矿部四合院办公区、成排的单身矿工宿舍区、灯光球场、影剧院、饭堂、矿工家属区、小学校等,都消逝在青葱和寂静当中。</h3><h3> “当年这里(那里)就像一个小山城。"矿工们回忆,矿区的大喇叭天天播放《咱们工人有力量》等雄壮的歌曲,以及优秀矿工们的事迹。下了班,矿工们就打篮球,或看《地道战》、《地雷战》等电影,可以说每天都是群情振奋。</h3><h3> 经过一处山崖下,火热的阳光中,记者忽然感到一股凉气袭来。这是偶遇了当年南山矿区的平巷井口。如果不是凉气,根本看不出那里是井口。该处茂生着高大的野蓖麻和大野茅,近地层则密生着一种能开出红黄蓝紫等色碎花瓣的园叶野草一一七色花,当地人叫做臭草花。同行矿工都很激动。当年,他们戴着安全帽,穿着深蓝色劳动布工装,就是从这里豪迈地走进去,采出那黝黑发光的矿石献给国家。</h3><h3><br></h3><h3>记忆馆</h3><h3><br></h3><h3> ※1950年,为发展有色金属生产,梅县地区建立矿山管理机构。</h3><h3> ※1958年,所有民营矿场转为地方国营</h3><h3> ※1959年10月,国营洋塘钨矿在地方国营矿场的基础上正式建立。</h3><h3> ※1963年,洋塘钨矿被冶金工业部评为勤俭办企业先进单位。</h3><h3> ※1964年1月25日,《人民日报》一版头条刊发毛泽东主席的号召一一“工业学大庆"。</h3><h3> ※1966年国庆节,洋塘钨矿优秀矿工温金瑞作为工人代表进京参加国庆观礼。</h3><h3> ※1971年,洋塘钨矿被评为广东省“工业学大庆"先进单位。</h3><h3> ※1976年,洋塘钨矿被评为广东省大庆式企业。</h3><h3> ※1984年,洋塘钨矿因资源枯竭而闭坑停产,矿工们被安置到其他矿山继续奋斗。</h3><h3> ※1986年后,梅州粤东有色金属系统的矿山相继闭坑停产或转产,现己变回绿水青山。</h3> <h3>图为2019年8月26日广东南方工报第4一5要闻版刊发《青山遮不住:梅州老矿工们的“有色芳华"》</h3> <h3> 4位老矿工蔡焕娣、古玉兰、张庆元、张雪芳(从左至右)在南山工区废平巷井口处合影(见文章版面在下角)</h3> <h3>手持当年光荣册的官汉君(见文章版面左下角)</h3> <h3>爆破女工蔡碧芬(左)和饶思娜(右)熟练地把炸药包塞进炮眼(见文章版面右上角)</h3> <h3>“万里千担不竭肩"的石阶路山道掩没在满目青山之中</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