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扎尕那，竟然有一种故地重游的激动和难以名状的依恋……

杜勇

摄影、文字：杜勇

感谢雨读友情出镜

感谢＂襄阳假日户外旅行＂精心组织

        多年前看到“扎尕那”这三个字时，我眼前立刻映现出一个脸颊透着“高原红”、抿着嘴唇略显羞涩的藏族少女的模样，后来很不情愿地知道，这是个地名。

       "扎尕那"是藏语音译，意思是"石匣子"，是指位于甘肃南部迭部县西北34公里处，地形既像一座规模宏大的巨型宫殿，又似天然岩壁构筑的一片完整的古村镇。

       去扎尕那的头晚住迭部县城里，夜半四周山中雷鸣电闪就没停息。一早进发扎尕那，道路沿着浓云封顶的山谷延伸，我坐在车前位置，几次以为就要到了，目光所及的山中已无路的踪影。然，车到近前山又闪开一条缝，路又在眼前了。这路还都是新修的，也不知以前人们怎么进出的。还有那个叫约瑟夫.洛克的美籍奥地利裔植物学家、人类学家，是谁引他寻到了这片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爱好旅行的人，对洛克都不会陌生。1926年8月，这位洛先生受《美国国家地理》之托深入中国西南部考察，走进甘南迭部的第一站，就驻扎在这个叫扎尕那的地方。洛克在他的日记中写下了一段让世人不断引用的名言：“就像伊甸园一样，我平生从未见过如此绚丽的美丽景色，如果《创世纪》的作者看到迭部的美景，就会把亚当和夏娃的诞生地放在这里。”

        洛克向世人揭开了扎尕那的面纱，至今这里仍是一块没有被外界染指的处女地。

        在这浮想联翩中，车子转过一道垭口，天地豁然开朗，一大片藏式村镇依山坡鳞次栉比的铺开——传说中的扎尕那到了。

         放眼望去，扎尕那山势奇峻，状若一座规模宏大的石头宫殿。正北是巍峨恢弘、熠熠生辉的光盖山石峰，古称"石镜山"，因灰白色岩石易反光而得名;东边耸立着斧劈般的岩壁，直插入云;南边两座石峰拔地而起，相峙并立组成石门……

        这是一座完整的天然"石城"，大自然在此展现了她令人敬畏的力量，构成了一幅极具视觉冲击力画面。

       清晨的扎尕那，云雾飘荡在山间，山顶若隐若现。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四野弥漫着没有任何污染的花草的芳香。

        倏然，云层裂开一道口子，一抹霞光瞬间给一座山尖儿镀上了金光——日照金山出现了。我来不及调整三脚架，三脚并一脚猛拍了几张。

        风起云涌，金光没了，前后不足10秒。同行的摄友相机镜头还没安好，急得直跺脚，机不可失啊。

        萦绕山顶的浓雾慢慢向山腰沉落，山峰缓缓探出头来，先是一个，渐成一排，最后连成了环绕村寨的巨大的山的屏风，这也太不像人间了！

        雾霭聚集在山腰迟疑着不知飘向何处，山底的农舍却灿烂地露出了笑容；

        远处田地葱绿，近前青稞鹅黄；错落有致的踏板房和依地势而围的木栅栏相依相衬，勾勒出经典的农家剪影；袅袅炊烟与云间山影互映互融，皴染出浓淡相宜的水墨长卷……

　　藏民晾晒青稞或草料的木架。

        定神看去，眼前的一切却又如此简单，真的还是人间。

        可那种疑似缥缈仙境的感觉依然拂之不去。

        现实里，这里的旅游设施正在紧锣密鼓的建设中，停车场像是火热的工地，周边簇拥着简易工棚似的商铺；景区入口处华丽的大门已稳稳的矗立起，当地政府很厚道，在旅游硬件未完善前暂不收费。

        沿崭新的木栈道拾阶而上，移步换景，扎尕那渐渐展开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色。云起云落，雾来雾往，云雾缭绕中，山似乎在游走，我的思绪也随着变幻不定的云影不断“闪回”着记忆中的黑白照片的影像，似乎看到了久远的、周旋在土司、喇嘛甚至是山匪中的洛先生。

        1926年8月的一天，扎尕那的山坡上，洛克一边吹着风，一边在日记中写道：“我坐在一个狭窄而低矮的山脊上，背靠着一棵云杉。我能瞥到栖息在山坡上的寺庙和屹立在寺庙之上的石灰岩峭壁。这里有绝对的自由，一个未经矫饰和污染的国度，这里和附近方圆千里的地方从未响起过汽车的喇叭声。我为这荒原而生，也愿在这里度过晚年。”

        我环视周围的景色，居然与九十多年前洛克背靠着云杉所见的几乎相同。

        洛克的文字这样描绘：“靠山边栖息着一座寺院叫拉桑寺，在它下面是迭部人的村庄，房子挨着房子，还有小麦和青稞的梯田，在所有这些的后面，就是巨大的石灰岩山，郁郁葱葱的云杉和冷杉布满峡谷和坡地。”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尽管我是第一次踏上扎尕那的土地，因着对洛先生的敬仰和对出自他笔端的净土的倾慕，竟然有一种故地重游的激动和难以名状的依恋。

拉桑寺

        扎尕那四面石山环抱，形似盆地。在高高矗立的石峰四周，乱云飞渡，气象万千。

        森林、草地、梯田、房舍异彩纷呈，色块相间；在扎尕那山坳里，以东哇村为标志的四村（东哇、业日、达日、代坝）一寺(拉桑寺)沿山势舒展着，高低错落的村寨与长满青稞的层层梯田融为一体；沟底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把两岸自然分开，一边是村镇田园，一边是山岗牧野；晨风不经意地掠过，撩起宁静而祥和的薄雾的轻纱。

        峡谷里游人不多，你来这里是可以自辟蹊径、独享风景的。

        我在离观景台不远的一片草地静静地坐着，远方是被云雾覆盖着的山峰，偶尔被风吹开时还能看到皑皑的雪山。

        在这寂静里，很自然就能进入到那种玄妙的“禅悟”境界，理解了藏民们为什么都要把这些高山当作神明来崇拜。

         这些终年隐没在云雾中的山峰是那么神秘和圣洁，透过庄严肃穆的凝望，便从心的深处渐渐认可：这些离天最近的山峰就应该是神明、贤哲驻足的地方。

        这个被视为整个甘南之精华所在的扎尕那，与生俱来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秉性和气度——不卑不亢，不奢不俗。不以众峰环抱为傲，不以世人不识为忧。 

        在这里，你尽可将身心交给扎尕那，去体验心灵净化后的超脱般的松弛和愉悦。

      在迭部盘桓近一年时间，洛克拍摄了500多幅照片、收集了大量的植物种子，还为美国国家地理杂志购买了全套的卓尼版大藏经，记录下大量文字资料。

      1927年3月，他恋恋不舍地告别扎尕那。在那一天的日记里，洛克略带伤感地写道：“迭部，再也不属于我了！” 

        如今，扎尕那村边的公路旁已经矗立起“藏屋住宿、步行游牧、牛马托运”等字样的广告牌招徕游客； 景区的基础设施建设也正如火如荼的展开，意在吸引更多的人前来观光，寻觅各自心中的伊甸园。

        这一切无疑将拉动当地经济，改善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条件。

        一方净土的旅游开发已拉开序幕。

       当年洛克已在他的日记中预言：“迭部这块地方让我震惊，绝对是一块处女地。它将会成为热爱大自然的人们和所有观光者的胜地。”

       然而，这里的大山中若闪烁起迷乱的霓虹灯时，洛先生笔下的扎尕那也或将黯然消失在历史的深处……

        我深深地为扎尕那祈福，愿她就定格在此刻，永远是一个脸颊透着“高原红”、抿着嘴唇略显羞涩的藏族少女的模样…… 

　　2019年8月，我在扎尕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