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菱情

皇上圣明

<h1>  故乡是江南水乡。<br>  一说到水乡,人们眼前就会呈现出河水,水上的桥,水上的乌篷船……是的,这是水乡水上的一道风景,已为人们司空见惯、耳熟能详了。<br>  今天,就来说一下平常人们不太说的一个“水下风景”。当然也不是鱼虾螺丝什么的,因为钓鱼钓虾摸螺丝,也是人们冿津乐道的。要说的是故乡很有名气的水下四角红菱,我们这边喜欢叫大菱。</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b>(一)菱铲与菱秧下的大菱</b></font></h1> <h1>  你可能会说:这有什么可说的,大菱就是大菱,无论四角菱还是二角菱,还不是摘来让人吃。<br>  不错,就是吃。可我小时,大菱除了生吃、熟吃、当菜吃、当饭吃外,还有你鲜有知道的吃法,有你无法尝到的另一番滋味。</h1> <h1>  大约麦收以后,小时常跟着奶奶去河埠头淘米拎水,从踏道水底最后一阶望过去,不远河底会看到象小花朵似的菱蓬渐渐地生长出来,没几天也就有个一尺多长了。其实这就是上年种的大菱成熟后自然掉落或採摘、运输中掉落到河底,再自然抽芽长成的菱秧。<br>  这时,生产队里就会有社员拿出一种叫菱铲的工具,估计说得上的人不多。这里描述一下:菱铲用竹子做的,呈等腰三角形状,三边用竹片夹着削尖了的竹签,象梳头的梳子。底边位置的竹签齿,直指顶角;两腰外边夹的竹签齿有点斜向顶角。</h1><h1> 菱铲的“底角”附近缚上几块砖头,“顶角”位置系上麻绳,把它沉到河底。麻绳的另一端系在小划船上,用划桨和踏浆奋力让船前行,后边的麻绳就拖着菱铲一起前进。当菱铲经过之处,河底那些自然生长出来的菱秧就被菱铲上的竹签齿钩住。<br>  小划船行进一定距离后,拖菱铲的人就会把菱铲拉上来,把钩住的菱秧小心摘下,整理好放到船上。最后把这些用菱铲拖上来的菱秧,放到早前人们在水田里培育的菱秧中,待菱秧长到一定长度后,再种到河底去。<br>  靠近河岸、河埠头的那些菱秧,或菱铲拖过后的漏网之菱秧便成了馋嘴们的美味:找来一截铁丝,弯成一个钩,缚上一根细绳,从岸上抛下水去钩住菱秧,拖上岸来;或找二根“绞草棒”(农家捞水底蕰草积肥用的工具,二根一样长的比大拇指稍粗一点的竹杆)把菱秧绞上来。然后,从下面的大菱上掐去菱秧,用牙齿咬去上下两个角,两手在左右两角上用力一掰,就可以吃到鲜甜的大菱肉了。<br>  因为没到吃大菱的季节,又是意外的俘获,所以吃起来味道特别鲜美。<br>  这种吃法很有“杀鸡取蛋”意味。大人们是舍不得吃的。如果家里的私留地有靠河沿的,又在河岸间搭了丝瓜棚、葫芦棚、南瓜棚什么的,往往会把搞到的菱秧迁种到这些蔬菜棚下。等到大菱成熟的季节再来採摘。</h1> <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b>(二)菱桶与生熟大菱</b></font></h1></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妙笔生辉供图)</h3> <h1>  <font color="#010101">记得国庆前后,菱蓬荡里的大菱第一次开始採摘了,称摘头梯大菱。<br>  头梯大菱往往比较嫩,成熟饱满的老大菱不多,生产队里分得也不多。人们把嫩大菱挑出来,因为嫩,所以壳很容易剥去,这时雪白鲜嫩的大菱肉,会当一道特有的水果来品尝。</font></h1> <h1>  <font color="#010101">当然,嫩大菱肉除生吃外,还被用来烧菜吃。把嫩大菱剥肉后,放点雪菜(小时通常叫冬芥菜),用菜油下锅一炒,鲜美入味。</font></h1> <h3><font color="#010101"><p style="text-align: center;">(皇上圣明摄)</h3></font></h3> <h1>  尽管头梯大菱嫩的较多,但那些半嫩欠老的还是要烧熟后吃。<br>  烧熟后较嫩点的大菱壳很软,称“软皮大菱”,这是奶奶那种牙齿不好的老年人最喜欢吃的。用大拇指指甲朝大菱“肚子”那方形里一掐一掰,马上被剥出香喷的肉来。对掐不进,手掰不开的,她会拿把大剪刀剪开来吃,较老一点的就用菜刀暂开来吃。</h1> <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b>(三)稻草与风干大菱</b></font></h1></h3> <h1>  吃过头梯大菱后的八九天上,人们用菱桶或小划船又开始採摘二梯大菱了,二梯大菱饱满的就比较多了。<br> 我们这里称当天摘下的大菱以“气也没断”、“活灵(灵魂)还没逃出”来形容它的新鲜。因此当天摘下分来的大菱,无论多晚了都要“一火逼落”地烧一锅来吃,据说隔夜大菱就会不鲜。</h1> <h1>  成熟饱满的老大菱角尖壳硬,咬的时候要相当小心。记得吃时先咬去两个靠得较近的尖角,对着“肚子”上的方形啃下去把菱角连着的壳去掉,两手一掰,壳被对半折开,整个大菱肉就完整地“跳”出来了。<br>  这大菱肉就像山里的栗子一样粉粉的又香甜,看着我们狼吞虎咽地吃着,大人会不时提醒:“慢点吃,别噎着。”</h1><h3></h3><h1> 而大人们则对着热气腾腾的熟大菱,悠哉悠哉地上演着他们才懂的“大菱过老酒”,这大菱既是莱又是饭的,当老酒喝完大菱吃光时,肚子也就饱了。</h1> <h1>  但按口粮分来的大菱总归多数要过夜的。所以,第二天便会及时送些去不产大菱的亲戚家。其实,那个年代里与其说是送大菱,还不如说是一物换一物。如向小山村里的亲戚送去几篮大菱,回来时篮里就装满亲戚送你的蕃薯。因此,便有大菱蕃薯一镬烧的“蕃薯大菱”。<br>  生吃熟吃都已吃过了,当菜当饭也吃过了,送人的也送了,还有剩下的大菱在那个时代是不能自行去街上买的。所以要变着法子吃。<br>  这时奶奶会拿出烧火用的稻草,像给大姑娘梳辫子一样把大菱编到用稻草扎成的“辫子”中,十来个一串,编个四串六串的挂在家门口,非常希奇好看,说过段时间大菱就会被风干。<br>  这一串串辫子状的大菱,就被称为风干大菱。风干后的大菱肉比新鲜时缩小些,肉也不怎么脆了,但因失去水份却甜多了。</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b>(四)缸甏坛与酱大菱</b></font></h1> <h1>  记得摘三梯大菱时会分得很多,新鲜吃掉的总是很少,天夭吃最好吃的也会吃厌。<br>  这时,家家户户会拿出空余的缸、甏、坛等容器,把吃不完的大菱盛入这些容器里,上面放几个菱蓬盖住大菱,封好口或盖上盖,让大菱在容器里发酵,让季节在容器里沉淀。到了冬天就可吃上酱大菱了。<br>  酱大菱从容器里拿出来时,红色的大菱皮经过发酵已经没有了,洗净后光滑结实的壳变成淡黄色了。生吃时肉还是白的,水份还是多的,与新鲜大菱差不多。</h1> <h1>  酱大菱烧熟后,照样香味浓郁,大人们照样又会演绎一番大菱过老酒。<br>  而我们这些小孩也会吃出新花样:用个掏耳朵之类的小勺子,从大菱肚子上的方形处戳个小方洞,一点一点地用勺子掏空里面的大菱肉。然后,从毛竹管里找来“竹衣”(竹子内壁那层薄膜),用口中的唾沫把“竹衣”贴在方孔上,从对面背上那个出芽的小圆孔里吹气,据说会被吹响,发出“呶呶呶呶”、“呶呶呶呶”的声音。但那时好像从没见着有人吹响过,自己只不过是人云亦云地含着大菱壳,从嘴里发出“呶呶呶呶”、“呶呶呶呶”的声音,这算是在玩“呶呶”大菱。一般地,“呶呶”大菱用少至又少的两角菱来制做。</h1> <h1>  而奶奶这时也会告诉我们说:吃完酱大菱,记得把大菱壳留下,到大冷天时,用它和刚烧完的稻草灰装“火充”(取暖的手提小火盆,有盖子,黄铜材质),有同木炭般的“猛”(指燃的时间长,温度高)。</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b>(五)小划船与了渣大菱</b></font></h1> <h1>  当最后一次採摘大菱时,也快进入初冬了,气温渐渐低下来了,菱蓬池稀拉下来,即使生出小大菱来,也很难长大成熟了。<br>  所以,摘完这次,生产队就不管理菱蓬荡了,所有社员都可划着划船或菱桶进入菱荡内自由採摘。这就是所谓的“嬉了渣”大菱(意指摘剩下的那些半小不大的又成熟不了的大菱)。</h1> <h1>  那时,小划船也是集体的,我家与生产队里的田忠伯伯家拼用一条船。<br>  有次正好轮到我家用船,听人说离家三四里的一个叫南大池的地方可“嬉了渣大菱”,那里江面非常开阔,菱荡大,好多人都准备过去“嬉了渣大菱”。第二天一早,我便独自划船过去。划着划着,雾越来越大,后来连船的前梢头也看不到了,更本分不出东南西北,又看不到哪里是岸边,心里慌了起来。</h1><h3></h3> <h1>  这时,忽然想起人们夜间行船防撞的绝招,隔点时间干咳几声,告知对方附近有人,如果对方听到了也会咳几声回应。使双方知道各自方位及远近。<br>  “冬雾开,晏饭(中饭,晏:发an)来”。快到中午时分,大雾散去,自己起了个老早,却赶了个晚集。可以说这是最倒霉的一次“嬉了渣大菱”,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去那里“嬉了渣大菱”了。</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b>(六)捻河泥与乌大菱</b></font></h1> <h1>  嬉完“了渣大菱”后,大菱蓬也己被人们拖到岸边的泥基塘里,连同一些水底捞来的蕰草、浮在水上的“革命草”一起做有机肥去了。<br>  这时,生产队的社员摇着捻泥船去原菱蓬塘河底捻河泥,把捻起来的河泥浆用粪勺从船里一勺勺地泼到泥基塘里,把菱蓬、水草等浸泡得严严实实,浑成一体。在河泥的作用下,这些菱蓬、水草慢慢发酵转而成为有机肥。</h1> <h1>  当河泥快要泼完时,船底那层薄薄的河泥中往往会翘出些尖尖黑角,它们就是最成熟、最饱满从菱蓬上掉落下去的大菱。<br>  把它拿出来洗净,它不像新鲜大菱呈红色,也不像酱大菱那样淡黄色,变成乌黑发亮的“乌大菱”。<br>  洗干净的乌大菱,壳黑肉白,水份十足,松脆无比,味道如同老甜荸荠。</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b>(七)草塘泥与风干乌大菱</b></font></h1> <h1>  泥基塘中的河泥、水草发酵成有机肥后,人们就用泥基担挑入田间沟渠边,大小由掘起的铁耙决定,像一个个的小立方体,我们称作“草塘泥”。<br>  大冬天里,我们拎着篮,拿着割草的“茅刀”在田间割喂猪草,会不时碰着这些“草塘泥”。在冬天冰霜雨雪的洗礼下,已开始疏松散落起来。<br>  每当遇上这种较松散的“草塘泥”,会不经意的用“茅刀”削它几下,忽然,一个黑呼呼的东西露了出来,再用“茅刀”一挖,一个四个角的乌大菱就到手上了。<br>  用衣服的一个角擦去乌大菱壳外的泥草,乌大菱黑得发亮。这时摇一摇,如果壳内像有东西摇着会动,那么这个乌大菱十有八九是一个风干了的乌大菱,里面动的就是风干后的大菱肉。如果拿着很轻,摇着壳里面也没什么动静,那么这个乌大菱已完全成了一个壳,里面的菱肉已腐烂掉了。<br>  捡到一个风干乌大菱,不要以为它在泥基塘里与泥、草进行过一次发酵而不能吃了,或怕它有异味,其实剥开后,除菱肉因风干缩小外,吃起来是没异味的,肉还是甘甜甘甜的。<br>  冬天,你若没去田里割过草、削过那“草塘泥”,那你就没口福尝到这种风干乌大菱的兹味……</h1><h3><br></h3> <h3>(图片除署名外均来自网络,感谢图片作者的分享)</h3><h3> 皇上圣明于20190821</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