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的狗（小说）

一座寂寞的高峰

　　忙活完了最后的一轮上菜，陈发抬头看看壁上的熏得有些发黄的电子时钟，时间已是正午的一点，依据经验，他知道这时候已不会再有客人了，于是撩起围裙擦擦手。
　　

今天，他是极高兴的。这个穷乡僻壤里的小镇上，他这家饭店，尤其在近年来，生意还是颇为寥落的。能够象今天这样，坐这多的客，还是不常遇到的。所以，他嘱咐唯一的雇员，一个瘦弱、勤快的小伙子，须格外的勤勉，随时听从客人的召唤。

“ 主人，” 那个小伙子匆匆到他近前来了。

“ 啥事？” 他急问，“ 是不是有客人需要啥？”

小伙子把嘴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 不是要啥。你看…… ” 眼睛向着东边一扫。

他看去，见那里七八个人喝得正欢，不时的有大笑声从那里爆发出来，而且都笑得前仰后合。有的，还抹着笑出来的眼泪。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有一只矮小短粗的暗紫色的土狗进来了，就在那里。抬着脸，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他们其中的一个，正弯下腰，拿吸得通红的烟头，向它背上的皮毛儿里按。“ 呲！” 随着一声响，一股白烟儿冒起，毛和皮肉的焦糊味儿，在屋里也立刻散发开来。那狗狗并不叫，只是浑身一阵地颤抖和哆嗦。因为这时候，他们会把一块肉片儿丢给它，令它吞掉。

一个人燙够了，便有另外一个人挤过来燙。他们大半都在20—30几岁年纪，抽得是上好的雪茄和仰贵的 “ 利群 ”，都是自己带的。

“ 看咱头儿家的那犬，跟狮子样，尽显王者气魄！多叫人尊敬！”

“ 那是高贵的血统！”

“ 对对，哪象这些王八土鳖子货，弱小、可憎，乞嗟来之食！”

“ 燙它…… ”

呲…… 白烟儿，焦糊儿。

大笑，狂喜，前仰后合。

…………

看着，陈发的心一下下紧缩，如刀割。小伙子也紧紧地倚在他身上。他低声地说：

“ 刚才你不会将那土狗赶走么？”

“ 打算赶来，他们不让…… ”

实在是惨不忍睹了，他走到前边去，双手抱拳一拱：“ 各位爷，高抬贵手了！这是在下养的一条小东西，常在后院看家，跑到这里来，打扰了祝位的雅兴，实在不好意思…… ”

他们住手了，觉得颇为不快，看来食也减味儿了。

他忙赔复，喊小伙子，到后厨，告诉厨师，再给这几位爷添一盘好菜！看着小土狗背上布满了的燙伤，想起去年妻子碰倒暖瓶燙着时还剩下的金万红，自己就赶忙去拿。

等到出来时，那个暗紫色的小土狗不见了，他忙和小伙子出去找。按照人们指点的方向，在不远处，他们终于找到了。在一条小路边上的灌木丛旁，它正站在那里，给几只可爱的小奶狗在喂奶。它用感激、无助、委屈、可怜的眼神儿看着两人，静静地接受着他们的救治。

两个人的眼泪，瞬间就要掉下来。

哦，它只有得到食物吃，才能产生奶水；它的卑微，原自它是母亲！

“ 主人，咋不把那些家伙轰出去！”小伙子说。

“ 他们是咱的过路财神爷，这顿饭可吃一条牛钱；也是咱不敢得罪的。据说，下村扶贫任务已完成，在这里餐一顿，要回县城去参加总结、表彰大会…… ”

他们忽然发现，这并不象是流浪狗。它们并不枯瘦，而且几只肥硕的小奶狗子，脖子上还都戴着袢勒。尽管，制作上并不精巧。

一旁有闲玩儿的，听他们告诉：

这狗狗是附近小村的，前不久，它的主人，男的，因患重病无钱医治，在医院里跳了楼。女主人，也为已经上着大学的女儿的高昂的学费所苦，喝农药自杀，没有人了……
2019.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