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门海战“忠勇勤王大将军”

何沃欣

宋忠勇勤王何聘卿大将军

在新会沙堤紫源，有两条残存的花岗岩石柱，柱上镌有大字，刻工精美 。一条刻“垂老预营丘首地”，很漂亮的行书；另一条刻“魂魄长依廿四峰”，很秀美的隶书。一般人都会看出，这是一座旧建筑毁后所遗留的柱石，是什么建筑？牌坊，祠堂，庙宇？也自然会去猜想。

原来，这里旧时有一座何将军庙，纪念古冈州历史上一位抗元英雄。同治九年（1870年）《新会县志续》卷二《坛庙》记：“何将军庙，在沙堤桥关帝庙后座。”又清末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新会乡土志》记：“何将军庙在沙堤关帝庙后，祀宋末武弁何时。” 沙堤关帝庙即武帝庙，清道光《新会县志》卷一《图说》已有“武帝庙”的图示。庙的位置就在沙堤桥以北、现在金沙广场的地方，面向紫水河，附近还有一个很大的地坑，俗称“洗马潭”。兴建金沙广场时，1994年武帝庙拆迁，使用原来的砖瓦，在紫水河西岸边今址重建。拆迁前由于做果副公司菜干场，因此路人不知庙的所在。 何将军何许人也？又为什么会建庙纪念他？读清同治《新会县志续》“何将军庙”条就明白。现将原文标点断句以下：

何将军庙，在沙堤桥关帝庙后座。将军姓何，名时，号聘卿，宋龙塘人（今隶开平）。少失怙，事母孝。岁荒，出粟赈乡里饥者。此地名飞鹅山，旧有营在山麓，名“飞鹅营”，时官武弁，守此营。见宋劳[势]日戚，帝昺迁崖山，时倾资练勇，应募勤王，涕泣誓师，朝廷封为“忠勇勤王大将军”。兵败归，图后举。宋亡，与夫人侯氏先后殉节。死数日，部卒往觅，见时面色如生，遂舁至地名狗眠冈藁葬焉。后屡著灵异，沙堤村人立庙祀之。今龙塘子孙犹有到祭者。同治七年重修。（参墓志铭及采访册）

志书言简意赅，一段发生于宋元崖门海战时期的壮烈故事，让人唏嘘不已。

民国《开平县志》何时传略

何将军名叫何时，号聘卿，该族资料说字礼朝，宋代末新会龙塘（今隶属开平市）人，今水口龙塘何族先人。他少年丧父，对母亲十分孝顺。为人慷慨好施，曾遇灾荒之年，捐出了自己的粮食，赈济乡里贫困饥饿之人。景炎初（1276年）避土贼骚扰，他携妻挈子，侨居到新会城西沙堤紫水。此时，元军进逼南方。何时从军保家卫国，守卫在此庙不远处的飞鹅山麓。他任什么官职已难清楚，只知属于“武弁”之类。由于古代武官戴皮帽（弁），后来“武弁”一词专指低级的武官。

沙堤里明清属新会县怀仁都，明代及以前原称“沙头”，直至今天仍有人这样叫。此地西北不远处有座飞鹅山，在今河北村小梅里后；山脚下有军营，叫“飞鹅营”。这里原近海边，战略位置重要，是县城西通大泽、司前、开平乃至粤西所经。宋时，会城南面是大海，沙堤——大泽——司前一线的南面都是宽阔的海（今为潭江），今天的很多冲积陆地，在当时还未形成。此地段有分水冈，冈下有分水江，后称汾水江。而大泽的地名更多带“水”，如大泽、小泽、北洋、潮透、沿江、沙冲、沙湾、三水等，旧时大泽陆上的“盐市”（土名）今已成为山上了，可以想见当年的地理环境。古时，新会县设有十几个军营，驻守水陆交通要害的地方，如名传至今的“三丫营”、“梅树营”是清代军营名，而飞鹅山下宋代就有驻军营。后来，潭江北岸不断南伸，“飞鹅营”因此曾移至沙堤。宋代的新会驻军情况资料未详，但明代的情形可资参考。据乾隆县志记，明崇祯年间（1628—1644年）立“飞鹅营”于沙头（清代才改称沙堤），由一位“把总”（七品武官）来统领，而知县也是七品，这说明该地段的重要。何时就负责守卫在这一带。

祥兴元年（1278年）农历五月帝昺即位，六月宋行朝从硇州迁新会崖山孤岛。时南宋岌岌可危，朝廷紧急号令各省州府，招各地宋室、士官、义民领兵勤王。当时新会县出了很多勤王义士，著名的如斗洞（今属台山）伍隆起，凌村（今属鹤山址山）陈源辅、陈英辅兄弟，禄洞（今属鹤山）李宗月，何时也是其中突出的一个。他忠心于朝廷，倾尽家财来组建乡勇队伍，起兵抵抗元军，誓死保卫南宋。宋军粮缺，何时奏请筹饷，朝廷授予参赞官兼充任漕运使，但他推辞不受，只带上数百张朝廷文书，以便给捐助者作为嘉奖。他返回故里龙塘，发动殷实人家捐助粮食，运献崖山，被朝廷封为“忠勇勤王大将军”。

今何氏家族的资料说，他们的先祖、忠勇大将军何时与熊飞、赵溍、曾逢龙（新会知县）这几位宋军将领收复韶州、广州，后元军大举进攻，曾逢龙、熊飞战死，而他们的先祖何时奉将令竭力抵抗，大小百战不拔（“不拔”即未能攻克）。不过，何时将军参与领导收复韶、广的事迹，未查到史书记载，时间也不吻合，仅作参考。此是景炎元年（1276年）下半年的事，宋朝刚收复韶、广，元军又大举进攻广东，参政知事、知府陈文龙坚守兴化，城陷后被俘绝食而死，韶州通判曾逢龙在南雄陷落时自缢而死，将领熊飞在韶巷战陷落后投水而死，元军占广州。

祥兴二年（1279年）二月初六，宋元两军在崖海进行激烈的大决战。何时将军英勇战斗，左大腿受伤，趁着风雨黑夜，他的舟船挣脱出来。他看到宋军在崖门海战中失利，归去“图谋后举”，即准备日后再行事。但后来获悉宋少帝赵昺在奇石投海殉国，宋朝彻底覆亡，就终日痛哭。眼见复宋无望，就与夫人侯氏先后为南宋忠烈殉节，舍生取义，杀身成仁，与崖山三忠文天祥、陆秀夫、张世杰一样，气壮山河。据何氏家族资料，至农历八月三十日，何将军回去与夫人诀别，叫夫人侯氏逃走。侯夫人说：“君你为忠，妾我不能为烈妇吗？”于是，跳入瑶步海桥下（今瑶步冲），插在泥湴中殉节。农历九月十七日，何将军也自缢于县城外的密林中。他出生于宋端平二年（1235年，农历乙未年）五月十一日，享年45岁。

传闻，何将军死了数日后，部下寻找到他时，深为惊异。只见其面色如生，凛凛生气，于是将他抬（舁）到附近土名“狗眠冈”藁[ɡǎo音稿]葬，即草草埋葬。“狗眠冈”在今紫云观对面里面的山，是原环城林场驻地。后有说，当地屡屡发生灵异的事，因此沙堤钟姓就立庙供奉他，而何将军家乡龙塘的子孙也来拜祀。龙塘何成波，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庚辰科进士，官至吏部主事。他请了吏部尚书、大学士、湖北孝感人熊赐履（1635-1709）撰写《阡表》（墓表）（见民国《开平县志.人物略》），表彰祖先何将军的忠烈事迹。

何时将军庙已不知初建于何时，县志记载曾在清同治七年（1868年）重修。庙废后现存的上述2根石柱，刻的不是同一副对联，应是两副对联的各一只，未明完整意思。“垂老预营丘首地”是其中一副对联的上联，单从字面理解，“垂老”，将近老年；“预营”，旧指生前准备后葬，旧有预营墓地风俗；“丘首”犹首丘，相传狐死时必正首向故丘，后因以喻怀恋故乡。另一副对联的下联“魂魄长依廿四峰”，“廿四峰”是山名，有“圭峰廿四峰”的说法，有当地人说，指圭峰沿紫水延伸下来的山脉。

（来源：中国侨都 作者：林福杰）

注:今何将军后裔分布在开平龙塘、开平月山金村、新兴布夏村、恩平横陂洞心、江门白沙、新会古井南朗、新会沙堆梅湾、斗门莲洲红星、东湾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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