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花记美(上)[家养四记4]

金佛山人

(老婆说，现在家里的花我没怎么管，没资格写养花。“那就你写”，她又不空，写的是“家养四记"，是家中养花，又不是局限我养花，应该还是有资格写的，是为记。)

我们家养花，历史还是很悠久的，结婚分房后，就开始养花，至今已有三十多年了。第一次分的房子在互助路，阳台栏杆设有通长花池，里面的泥土很多，很适合养花，不养简直浪费。那时养花的功臣，是我的母亲。她刚退休，我们有小孩后，来帮助我们照看小孩。

当年是单位分房，我们单位分房算是比较容易的，毕业没几年就分到了房。单位分房，房子的功能和面积自然是与现在不能比拟。只有二间卧室，除母亲外，还请了一个亲戚来帮助带小孩，只好把靠近厨房的阳台封闭，改作厨房，原厨房成为客厅。房子有两个阳台，另一个阳台还是可以养花的。互助路就在梁家巷附近，现在虽说不上是成都市主要商业区，但绝对是成都市主城区域。但在八十年代中，这个区域可以说是城乡结合部。

这里离火车北站虽不远，但公交都还是有好几站路程。住宅高七层，我住顶层，从窗口往外看，可以看到火车站建筑，建筑上“成都”两个字清清楚楚。火车进站的汽笛，好像就在建筑旁鸣叫，特别是深夜，汽笛声伴随火车在铁轨上行走的声音，经常把人惊醒。现在好像很难听见火车汽笛鸣叫，那时进出站都必须鸣笛。建筑下面侧面的道路是老成彭路，是成都到彭州(那时叫彭县)的郊区公路。公路旁就是一片农田，按现在的说法，是美丽的田园风光，可以记住乡愁。

花池的泥土，取用自然方面，田里的耕织土，养花用得不多，取上那么一点，附近的农民也不在乎。沿成彭公路向火车站方向，有一条河流，实际上就是一条排洪渠，名字非常美，叫小沙河，现在河上已经架起高架桥，是北星干道的出入口。那时的河两岸，绝对是原生态，河岸是泥土，还很陡，长满了乡土植物和野花。在很多地方还有居民倒的生活垃圾，使原生态的环境中，还有臭味，陡峭的河堤边，不注意会掉入河中，当时报上就经常有这方面的新闻。

一到秋末，这些乡土花卉就会结仔，我们从这里采回一些，作为种仔，撒到阳台花池中。有种花卉叫胭脂花，名字很美，也很好养，花期又长。花虽不大，看上去不是特别富贵，但也美观。它在五六月花朵开放，秋天后结籽，除了可用种子繁植，还可以多年生。花朵有红色、黄色、深紫红色。花萼稍粗状，伞形花序，苞片披针形，花萼狭钟状，裂片三角形，冠筒管状，花柱长近达冠筒口。可能这种花太过于乡土，现在不仅花市上没有，在绿化和园林种植中也不见踪迹。我们住宅楼下绿化中，无意中发现一株，不像是种的，是不是小鸟銜来种籽无意中遗落在此，它顽强的生长出来。

另外一种是牵牛花，又叫喇叭花。这应该是中国的乡土植物，从南到北都有。以前我在乡下打猪草、割牛草，到处都见到。当时爱花的人家，庭院里时常会种植，夏季墙上爬满了，开着各种颜色的花，形似喇叭，很是状观。它是一年生的草本植物，花冠呈漏斗状，花色众多，有蓝色、红色、紫色、白色，还有的叫不出名的颜色，最奇怪的还有混色。这种花腋生，经常两朵着生于花序梗顶，花在夏天和秋天都会开放。这种花很好养，基本上不用管理，据说还有药用功效。现在城市已经很难看到它的身影了，在我老家野外，还顽强生长着。

采这两种植物的种籽，有意识的各种颜色都采一点。来年春天，植物的小芽冲破泥土而出，不久就长满了嫩叶。牵牛花生长特别是快，藤蔓一直生长，花池已无法满足它的生长需要。到市场买了几根竹竿，一头深深插入花池泥土中，在阳台上端打入水泥钉，用绳将竹竿与水泥钉固定。竹竿之间，横竖牵满了小绳子，把牵牛花的藤蔓缠绕在绳上。这样胭脂花和牵牛花都能很好生长，不相互影响。

美人蕉花非常艳丽，在河边堤上和临近水边都有，花期很长，是阳台种植的好品种。采摘和种植这种植物品种非常方便，那里的泥土比较松，抓住靠近根部的茎干，用力一提，就可以将它提了起来。把植物往花池里一栽，非常容易成活。美人蕉有红色、黄色、杂色、复色等，如果冬季夠暖和，它会常绿到第二年，如果冬季非常寒冷，那茎叶就会枯死。不过将茎干剪掉，第二年春天会有新芽生长，到了夏秋会有花朵开放，一轮接着一轮，会开放整年。

母亲对改善土壤和施肥，也有很多办法。当时市场经济可没有现在发达，买的鱼，商家不像现在，会给你剖好洗净，甚至帮助把鱼片切好，要自己打理。母亲把鱼鳞和鱼的肚腹，深深的埋在土中，平时淘米的水，洗肉洗鱼的水，用来浇花。花池中的土壤，施工时放在里面的，显得特别是贫脊，就是黄色的泥土，就是我们去田里拿回来的，也显得干巴巴的。没过多久，变成了肥沃的深黑色，泥土中还有蚯蚓，不知道是怎样生长出来的。

到了夏天，胭脂花开了，牵牛花的藤蔓，更是把阳台边上做绳子缠绕满了，把阳台遮挡得严严实实。父亲到我们家来，买了一个竹子的沙发，放平还可以当成一个床使用。我们将它摆在阳台上，自已动手，将电灯牵到阳台上。照现在看来，非常土气和不美观。你想，我动手能力又差，自已牵的电线，歪歪扭扭的，自然难看。天黑了，一家人和照看小孩的亲戚，坐在阳台上，小孩坐在婴儿推车上，吃着西瓜，看着五颜六色的牵牛花，觉得平民百姓的幸福生活就是如此。

当年祖母刚过世，农村祭祀的活动和日子很多，母亲要经常回老家。当年的交通不像现在那么方便，成都到重庆是晚上火车，要买卧铺票是买不到的。一夜硬座，到了马上又要去汽车站转到我们县的汽车，还要再转到乡下老家的乡村客运班车，一番折腾，至少到下午才能到家，非常劳累。母亲一直很喜欢花，老家坝子前和屋后，栽有很多种花。当年虽不像“文革”时代，把种花养草当成“小资产阶级情调"，但一般菜市场没有卖的，回老家返回时，母亲会带点花苗回来，放在花池中栽种。

有种花很是艳丽，但名字确乡土味十足，叫“红苕花”。不要误会，不是红苕藤上开的花，是另外专门种的花，外观也差十万八千里。这种植物花朵颜色绚丽多彩，有红、黄、橙、紫、白等颜色，十分诱人。花朵外观，我觉得与芍药花有几分相似，养得好话，株高能达到一米多。这种花还有一个不土气，十分时髦的名字一一大丽花。带回来的花，有好几个颜色。白色的花在花瓣里镶带红色条纹，是重瓣的，如白玉石中嵌着一枚枚红玛瑙，妖娆非凡。还有一种花是黄色的，花瓣边缘是长而卷曲的舌状，花的妖艳显得淋漓尽致。

另外还带回一种叫“炮打四门"的花，是红色的，每个枝头都有四朵花，分别朝向四个方向。这种花也有很多颜色，还有一朵花中有红有白。由于红白的比例不同，有时简直不相信它们都是同一种品种的花。这种花岳母家原来也养得有，是盆栽的，比我们家养得还好。“炮打四门"是四川俗话对这种花的称呼，它又叫朱顶兰、孤挺花，也挺形象的。这些称呼应该是它的“小名"，它的正式名称叫“朱顶红”。这个正式名字我总觉得有点怪，好像与武打小说有关。“鹤顶红"是武打小说中有名的毒药，“朱顶红”是不是它的兄弟，也与武打中毒药有关？

带回的另一种乡土植物，叫扁竹根，这种植物很贱，我们老家到处都有，生长在山坡较荫蔽而湿润的草地、疏林下或林缘草地。说实话，这种植物虽然常绿，属于地蔓植物，贴在地面上生长，花朵也很小，当年我并没有觉得有好美。现在仔细看看，觉得也十分美丽。它的叶片呈剑形，花芭高出于叶，花多排成疏散的总状聚伞花序，花淡紫色一或蓝紫色。他们说花像蝴蝶，以前没注意，仔细一看还真有几分相像。这种花在各地名字不同，又叫蝴蝶花、铁扁担、豆豉叶根、土知母、鸭儿参、下搜山虎等，属于鸢尾科鸢尾属植物，据说还是一味中药材。

我的性格比较孤僻，母亲性格确不一样，善于与人打交道。没多久，她与卖菜的小贩熟悉了，花钱向她们买了一株葡萄苗。牵牛花是一年生植物，每年都需要播种，而葡萄是木本植物，可以省去这些麻烦。葡萄在母亲的精心种植下，生长得很快，长势很好，第二年居然开花结果了。当年的葡萄品种，可不像现在那么多和好，是传统的乡土品种，结的葡萄小，还有点酸涩。但是自己种的，自已的劳动成果，觉得味道非常好。老婆家兄弟姐妹也会开玩笑，把你们家的“巨丰"葡萄”采摘一点来品尝。当年的“巨丰”葡萄是最好的品种，不是我们家的乡土品种可比拟的。

阳台上的花池，所装的泥土，远非花盆所可比拟，而范围也要大得多，利于植物根系生长。它的高度合适，松土施肥等也利于操作，不像花盆泥土那么板结。由于母亲的精心照料，又找了一些其它品种花卉，阳台花池中，一年四季鲜花不断。春季正是万物复苏季节，各种颜色的鲜花盛开。夏季和秋季，葡萄和牵牛花把阳台遮得严严实实，好多种色彩像喇叭的牵牛花点缀其间，阳台上还有大丽花，朱顶红等，分外美丽。邻居同事，经常提到我们阳台的花，都是夸奖的话语，自然非常高兴和自豪。

小孩到了三岁，可以上幼儿园了，母亲也离开了我们家，有更小的第三代需要她去照顾。与天下的母亲一样，总为后辈操心劳累。由于单位工作性质关系，当年我长年在外出差，老婆在家要照顾小孩。对阳台花池中的花，疏于管理，施肥浇水，就不是那么及时。有空又记起时，可能浇了很多水，没空又忘了时，可能十天半个月都没有浇水。大丽花、朱顶红等相对娇贵一点的花，渐渐的逝去，就连不是那么难养的葡萄，由于缺水和生虫，也没能活下来。

在互助路的住宅，我们在建筑的端头，另一幢建筑的阳台，与我们这幢建筑阳台正好相邻，也是我们单位的住宅。那边住的，是我们单位的头面人物，当时的院长也住在那里。他们一家，平易近人，对我这样的平头百姓，也很关心客气。有次在路上碰到我问，“你们阳台上很好看的花和葡萄怎么没有呢？"我很不好意思的告诉他已经被我们养死了。他也感叹道，原来多好看的，可惜了，对我母亲养花的技术大加称赞。

好在不需要特别照顾花卉植物还在，特别是竹根扁、美人焦、牵牛花等，仍然长势很好，花也开得很艳丽。牵牛花每到秋天结籽后，就会死去。这也正好，夏天热时，枝繁叶茂正好遮荫，冬天冷时，没有植物叶子遮挡正好接受温暖的阳光。每到冬季，都要将枯萎的叶蔓清除，将朽烂的绳索换掉，为来年春季牵牛花的藤蔓搭好架子，利于其生长。

到了夏季，阳台又是一片碧绿，白色、红色、紫色等花朵点缀在绿叶中，像一个个彩色的喇叭放置在树叶中，美丽极了。当时整个社会的经济，都比较差，不像现在，要进行装饰，真的是“原生态”。室内没什么装饰，只铺了很廉价的木地扳，阳台就是水泥地面。老婆爱干净，地面打扫得一尘不染，阳台的水泥地面也拖得发亮。阳台的灯开着，我们一家坐在阳台上竹板凉椅上，吃着西瓜乘凉。小孩不习惯穿鞋，打着光脚板，来来回回的跑，啪啪啪的，一家人真的其乐无穷。

住了十年，单位在李家沱又修了新房，为改善居住条件，自然也申请了。离搬家不到半年，楼下的邻居敲我们家的门了，说花池浇花的水漏到他们家里。原来我们楼下一直没人住，最近他们家才搬来。他们用窗将阳台封闭，而花池的洩水孔，就在花池底部，水就会流在封阳台的窗上。这是设计上的一个缺陷，应该将排水管接入屋面雨水管或者向外伸出。不过这样处理也很困难，现在已经很难看见阳台结合花池的设计了。

几个月没有再浇水，由于花池中泥土较深，花还没有全死完。单位的房子，分了新的，就要退回单位，重新分配给新的需要者。隔了一段时间，我们再次路过那里，抬头看看阳台花池里的花开得怎样，已经没花池，阳台已经用窗封闭。原来花池中开满美丽的鲜花，已成绝唱，再也不会有了。

都说养花怡情，可能言过其实，但养花可以美化环境，可以使人愉悦，确是实实在在的。阳台花池曾经养植的花卉，给我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回忆。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