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地风云268

万有裕

惠工广场有一个悼念周总理灵堂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城市四面八方。

当天下午，就有市民冒着零下十几度的严寒匆匆赶来，上至白发苍苍的老者，下到学龄前儿童，不分男女，不分老少，他们要在总理遗像前肃立默哀，弯腰鞠躬，表达对人民总理的深切缅怀和不尽思念。

黄昏时分，在通往市府广场的惠工街上，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蹒跚着来到广场，直奔灵堂而来，朱山见此忙跑过去，问，老人家，您老是来悼念总理的吧！老者“嗯”了一声，点点头。朱山看老人行走不便，把老人背到灵堂前放下。

老人颤颤巍巍来到灵桌前，点燃三炷香，高高举过头顶，祭奠三次，把香插在香炉里。老人双泪长流，泣不成声，哽咽地喊道，恩来同学，一路走好！然后“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头。最后又往泥盆里续了几张烧纸，才慢慢起来。

朱山迎上前，问，老人家您和周总理是同学？

老人嘴唇动了几下，说，我和周总理是小学同学，1910年同在东关模范学校读书。昨天听到总理逝世的噩耗，我心都碎了，就想有个地儿能寄托我们的哀思，听邻居说惠工广场设个灵堂，我就赶来了。你们做了件大好事，代表了人民的意愿，反映了群众的心声，我们老百姓谢谢你们啊！

老人家，您和总理是同学，总理上学时学习很好吧！

老人叹口气说，说来话长啊！

朱山和家军等弟兄把老人搀扶到旁边木椅上坐下，老人讲了周总理少年时代一段在沈阳读书鲜为人知的故事。

12岁那年，少年周恩来离开家乡淮安，只身来到了东北。当时的东北是帝国主义列强在华争夺的焦点，日俄战争刚刚结束不久。

周恩来在沈阳站下了车，前来接他的伯父指着一片繁华热闹的地方，对他说，没事可不要到那个地方去玩啊！

为什么？周恩来不解的问。

那是外国的租借地，惹出麻烦来可就糟了，没地方说理去！伯父说。

那又是为什么呢？周恩来打破砂锅问到底。

还能为什么?中华不振啊！伯父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不久，周恩来进了位于大东区的东关模范学校读书。他始终忘不了大伯接他时说的话，心中暗暗下决心要努力改变中国，让中国成为中国人的中国！

在一次修身课上，时任东关模范学校的魏校长向同学们提出了一个问题；请问诸生为什么读书？

学生们踊跃回答，有的说，为做官而读书。也有的说，为挣钱而读书。还有的说，为明理而读书…….

周恩来一直静静的坐在那里，没有抢着发言。魏校长注意到了，打手势让大家静下来，点名让他回答。周恩来站了起来，清晰而坚定的回答；“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魏校长听了，为之震惊，他没想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竟有如此的抱负和胸怀！他睁大眼睛又追问了一句；你再说一遍，为什么而读书？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周恩来铿锵有力的话语，博得了魏校长的喝彩；好啊！为中华之崛起！有志者当效周生啊！

少年周恩来在那时就已经认识到，中国人要想不受帝国主义的欺凌，就要振兴中华。读书，就要以此为目标。

我还记得小时候，许多同学都会效仿周恩来，在课桌上刻下这句“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来勉励自己！在许多学校的墙上也用白色涂料整整齐齐的粉刷这句励志之言。

老人讲完了，双眼还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谢谢老人家！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老爷爷您住哪呀？朱山问。

我家在大东门那儿。老人站了起来。

家邦家国你俩把老人安全送到家。先坐20路，到市府广场倒7路或9路无轨电车。朱山叮嘱道。

牛逼牛皮和几弟兄抱着军大衣来了，朱山说，你哥几个盯会儿，我带今晚守灵的弟兄们吃口饭去。

来到松竹斋饭店，朱山要了几个炒菜，又买了米饭馒头，对弟兄们说，大家都吃饱点，半夜抗饿又抗冷。

北方的冬天，晚上9点多，马路上就几无行人了。夜深了，远远望去，广场四周的路灯像群星拱月一样守候着中间灵堂的灯火，灯光烛光辉映，香烟青烟袅袅。

后半夜了，寒气逼人，这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气温降至零下二十多度了。守灵的8个弟兄，有的困的打瞌睡，有的冻的打冷战。

朱山让两个弟兄划拉些干树枝，点着取暖。树枝燃尽了，寒冷再次袭来，朱山看了下手表，凌晨3点，离天亮还有3个半小时呢，他再次吩咐两个弟兄，去商店划拉几个破竹筐当柴火烧，给弟兄们取取暖。

朱山寻思，还有四个晚上，白天得搞些劈柴，别把弟兄们冻感冒了。

东方露出鱼肚白，为总理守灵的第一夜熬了过来，他们克服了困意，战胜了寒冷。弟兄们陆续来了，上学的学生，上班的工人路经广场，纷纷到灵堂前向总理遗像默哀鞠躬。

朱山对蝎子说，你和家山家铁他们去抚顺走一趟，做下暗访，我担心那个独眼龙不守规矩，发现问题即用帮规处置，严惩不贷。

朱山又对黑手党黑手道说，你俩想法搞点劈柴，晚上取暖用。

朱山安排妥当，和守夜的弟兄们回去休息了。

今天是1月11日，周总理遗体火化的日子。

十里长街送总理一文记录了当天北京的情景：

天灰蒙蒙的，又阴又冷。长安街两旁的人行道上挤满了男女老少。路那样长，人那样多，向东望不见头，向西望不见尾。人们臂上都缠着黑纱，胸前都佩着白花，眼睛都望着周总理的灵车将要开来的方向。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拄着拐杖，背靠着一棵洋槐树，焦急而又耐心地等待着。一对青年夫妇，丈夫抱着小女儿，妻子领着六七岁的儿子，他们挤下了人行道，探着身子张望。一群泪痕满面的红领巾，相互扶着肩，踮着脚望着，望着……

夜幕开始降下来。几辆前导车过去以后，总理的灵车缓缓地开来了。灵车四周挂着黑色和黄色的挽幛，上面装饰着白花，庄严，肃穆。人们心情沉痛，目光随着灵车移动。好像有谁在无声地指挥。老人、青年、小孩，都不约而同地站直了身体，摘下帽子，静静地望着灵车，哭泣着，顾不得擦去腮边的泪水。

就在这十里长街上，我们的周总理迎送过多少位来自五洲四海的国际友人，陪着毛主席检阅过多少次人民群众。人们常常幸福地看到周总理，看到他矫健的身躯，慈祥的面庞。然而今天，他静静地躺在灵车里，渐渐远去，和我们永别了！

灵车缓缓地前进，牵动着千万人的心。许多人在人行道上追着灵车跑。人们多么希望车子能停下来，希望时间能停下来！可是灵车渐渐地远去了，最后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了。人们还是面向灵车开去的方向，静静地站着，站着，好像在等待周总理回来。

当天下午，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还发生了一件谁也意料不到的奇事——八宝山的水井突然干枯了。

八宝山这口18米的深井，是明朝永乐年间建护国寺时打的，当打到18米时，打出了几个泉眼，碗口粗细的泉眼“咕嘟、咕嘟”地向外冒着清凉的泉水。其后，北京地区几次逢干旱，八宝山附近的井水皆干，惟有此井泉水不绝，附近村庄的人们都到这里拉水吃。人们说八宝山风水好，是皇上赏赐的圣地。1950年在井口安上了水车，1958年又安装了抽水泵，建了水塔，从此公墓吃水不用发愁。

周总理去世后，井里的水量骤减，有时水塔只够抽满，好在不一会泉水又复出，人们也没在意。

周总理遗体火化当天下午，人们打开水龙头，发现水龙头张着口却吐不出一滴水来。人们以为是水塔没抽上水来，电工来到水塔前，合上电闸，抽水泵声音嘶哑地干吼着，却抽不上一点水。电工有些奇怪，难道井里真的没水了！他拾起一块石头扔到井里，井底传来清脆的石头落地的声响。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丢了一块石头，还是没有水声。不好！他马上跑去向领导汇报。

领导闻听马上带几个人来掏井。井里不会没水，估计是多年未掏井，泥沙把泉眼堵住了。他们扛着梯子来到井旁，用手电向井底照了照。井底里黑乎乎地，手电光根本照不到底。人们把梯子慢慢地放到井底，领导带头下去，竹梯子在脚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在空洞的井里听起来特别地响，越往下走，阴冷潮湿的气味就越重，抬头看看，井口只有锅那么大。

估计摸到底了，领导停住脚，用手电向下看看，离井底还有半人高，井底全是潮湿的沙子，一滴水也没有。他纵身一跳，站在松软的沙土上，用手电照着上面的人，让他们顺利地爬下来。等人们都下来了，他们便动手清理泉眼。可奇怪的是几个碗口粗细的泉眼都没堵，这真是不可思议，几个人越琢磨越觉得这井干得奇怪，早不干晚不干，偏偏在周总理火化的这天干了。

几个人在黑洞洞的井底愣了半天，一闪一闪的手电光中，人的模样都有些走形，变得有些可怕，巨大的身影在井壁上忽闪忽闪地晃动，人们的说话声也空洞而有回音，人们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不知是谁用颤抖而微小的声音说，先上去再说吧，别老在这儿呆着。

那一夜，八宝山没有水，人们只有靠上午接的水来解渴、洗漱。

第二天，井里还是没有水，只好派车到附近的单位拉水以解燃眉之急。

这口上百年的水井干涸了。水，水到底哪去了？这件事人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因为无从解释上百年泉涌的井好好地为什么突然干了。而且干的就这么巧，就在周总理灵车离开医院，到八宝山来火化的时候干了。人们无法解释这奇特的自然现象，就把它同周恩来去世联系在一起。

有人说，总理去世，不光老百姓难受得哭，连老天爷也难过地哭，把泉眼都哭干了。

有人说，总理不是凡人，是天上神仙下凡为老百姓解救困苦的，自古以来有神人出现和离去的时候，总会有奇异天象出现。这不总理走了，泉水也就干了。

还有人说，咱八宝山公墓就是当年总理指示兴建的。总理走了，八宝山的泉水怕总理寂寞也跟着走了。

后来八宝山一连拉了好几个月的水吃，直到打出了新的井才结束了拉水吃的日子，但新打的机井水没原先那口井里的好喝。

这天下午，三角地惠工广场也发生一起怪事。

惠工广场有人私设悼念周总理灵堂的消息传到了区革委会，造反派出身的麻副主任闻讯，下午带着五六个工作人员赶到惠工广场。

麻副主任气汹汹对守灵的弟兄们吼，谁让你们私设灵堂的，啊，马上拆了！

几个工作人员进入灵棚，刚要动手，守灵的8位弟兄一字排开，挡在前边。

不准私设灵堂你们不知道吗？麻副主任厉声问。

牛皮说，这事我们真不知道，没人跟我们说。

麻副主任一想，上边是电话通知的，只传达到县团级，老百姓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继而说，不管谁让你们搭的，今天晚上必须拆除。

我让搭的，为什么要拆除？朱山一觉醒来，似乎有某种预感，匆匆赶了过来。

你是谁？什么人？麻副主任被朱山凛然的气势镇住了，声调也降了下来。

我是朱元盛，中国人。

废话！我知道你是中国人。

你才废话呢！知道我是中国人，你还问我什么人？朱山钻了对方语言的空子进行反击，以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谁让你搭灵堂的？麻副主任转换了问题。

我让我搭的！

你！麻副主任没想到眼前这个人这么艮，又换种方式问，你为什么要搭灵堂？

为老百姓有个哀悼周总理的地方。

这时前来祭奠的群众和路经此地的行人都围拢过来，广场上聚集了六七十人。

上级指示不准私设灵堂，马上拆掉。麻副主任又祭出上级指示这个尚方宝剑。

上级指示在哪呢？请出示看看，有文件吗？这么重大严肃的事情不能你上下嘴唇一碰，说拆就拆，我看你是别有用心，总理老人家为党为国为民操劳一生，总理走了，大家的心情都很不好受，请你不要再来添堵了。我们自己搭个灵堂，悼念敬爱的周总理，这有什么错？

小伙子说的对！说的好！总理灵堂不能拆。人群中有老者带头喊，群众齐声呼应。

朱山指着麻副主任说，你听听这就是人民群众的呼声，民心不可违啊！

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麻副主任扭头对身边工作人员说，给分局打电话，让他们来把这几个小子统统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