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人间草木

聂子复

南方的雨季还是比较优柔寡断的，把不准什么时候就乌云密布了，才刚刚小雨蒙蒙，却又慢慢放晴了。一天要淋好几次的，时而淋淋漓漓，时而淅淅沥沥。天潮潮，地湿湿，即便在梦里，也似乎把伞撑着。

听听，那雨，嗅嗅闻闻，那雨，舔舔吧，那雨。雨气空而迷幻，细细嗅嗅，清清爽爽新新，有一点点薄荷的香味。浓的时候，竟发出草和树沐浴后的淡淡土腥气。

而就在这细细微微飘飘淋淋的雨中，云南的雨林便也有了一丝料峭寒意了。嘀嘀嗒嗒，雨从一片叶打到另一片叶，从一根枝打到另一根枝，从一棵树打到另一棵树。

雨一停，阳光撕开天上乌漆麻黑的一片，却又毒辣起来。这时，雨林大概成了梦境了吧，飘飘忽忽地水蒸气就舞起来了。汹涌着汹涌着，那是咆哮的浪，那是沸腾的火，那是在永恒舞蹈着的湿婆。雾从眼前飘过，睫毛上挂起了一层细细的珍珠；雾从耳边掠过，仿佛母亲低吟着一曲轻缓的催眠曲；雾在身旁沉浮，身子摇摇晃晃就像飘在九重云霄。树在地上投了一个影儿，影儿外边有十个夏天那么热，影儿里边有十个冬天那么冷。

雨林里的雨是跃动的生命，古城里的雨却是一支唯美的交响乐。钉在青石板上，时而铿铿锵锵，时而叮叮当当。雨水翻腾着滚动着从瓦上和进了家家门前的渠里，渠水翻腾着滚动着从渠里和进了城中的河里，轻轻柔柔地发出细微的响声，是清晨的鸟鸣吗？是剧院的小鼓吗？有时懒洋洋的雨丝融着暖洋洋的阳光交织在一起，一角角尖尖锐锐的飞檐也仿佛磨平在这懒洋洋的暖融融里。

雨是精致而孤独的美，是一场场繁华落尽后的曲终人散，我独爱这缓缓落幕后的绵长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