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 (贺西泉)

秦人

<h3><br></h3><h3> 耳顺之后,一天我忽然想起小学时的两个女同学,先是想起一个,继而想起另一个。仔细想一想,她俩差不多就是我从小结仇,一辈子未解的仇人。</h3><h3> 一个是村东头的,因为结仇,几十年没叫过她的名字,至今名字都记不清楚了,权且叫芳芳吧。</h3><h3> 大约读二年级时,也许是三年级,总之是荷尔蒙还在深潜伏时,老师分配我和她坐一桌。尽管小,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已经懂了,但老师分配座位时,往往还是男女同桌,老师大概是想靠他的一己之力,打破学生心里的三八线。</h3><h3> 我和她并没有画三八线,那时候的孩子比不了现在的孩子,胆子不行,做不到敢作敢为,很多事情只能搁在心里。虽然没划线,我却格外小心,避免有闲话。我想她和我一样小心。</h3><h3> 有一件事轻易改变了一切,忘了是她借了我的橡皮,还是我借了她的橡皮,在同学中落下了口实。荷尔蒙并没有提前光临的几个同学,窃笑说我们是两口子,说我是她男人,她是我媳妇。我听了很害怕,咚地被击倒,又咚地反弹起来。我觉得这样的奇耻,都是因为她和我同桌,都是她给我带来的,从此视她如仇敌,再不正眼看她。</h3><h3> 在巷里碰见她,我走在一边,眼睛看着前边,局促的走过去。从她家门口过,我会加快步子,不会扭头看门里,不想瞄到她的影子。她去商店经过我家门口,我远远看见,就自己先折回家。忘记了她读到几年级停得学,往后见得就更少。从事发那时起,也没和她再说过一句话。但在我记忆里,有过她。她的记忆里,也一定有过我。</h3><h3> 这是先想起的芳芳。</h3><h3> 另一个她家离我家不远,名字就不说了,说了也会是化名。她长得白白胖胖,和我同岁,也同班。这大概到了三、四年级。我和她的关系倒是有点影子,没生下来时,大人蹲在门口吃饭,你一句我一句给我们订了口水亲,生下来一看,还正好是一男一女,两家挺高兴。我彻底不尿炕后第一件烦恼的事,大约也就这件事。我很生气,我对付大人的办法,就是不理她,也是从来不和她说话。</h3><h3> 她性子有点小泼辣,我家公鸡早晨出门早,她摁住就拔脖子上的长毛,给她做毽子,被我爷爷吼跑了。本来看见她就有气,这又拔了我家的鸡毛,新仇旧恨攒一起了。到了教室,我冲到她跟前示威,她没客气,也很有劲,蹦起来把我推了个跟头。我是班长,同学们给我证明她先动的手,班主任女老师还是没给我面子,各打五十大板,让我和她站到教室前。和她站在一起受罚,这让我臊了很多年。</h3><h3> 她也是早早停了学,再大一点时,一次她让她侄子给我送一张纸条,没接纸条我就炸了,我不知道写的什么,我怕的是别人知道了会说不清。小小传书人吓得咚咚咚跑了。</h3><h3> 后来我当兵走了,每次回家探亲时,多少会听到一点她的消息,结婚了,嫁的比较远,生孩子了,很能干,日子过得还不错。我也只是听着,从不多问一句。</h3><h3> 我知天命之前,没想过这些过往陈事,直到前两年,不知怎么就想起幼年时候的这两个女同学。想起她俩,我有了和小时候完全不同的思考,我感到了阵阵悲哀。我们本可以成为好同学,好村友,至不行,也还是同村人,可是,我们却成了连话都不说的仇人。如果还能遇见她俩,我一定会主动先打招呼的。 </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贺西泉</h3><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2019年8月12日</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