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城，老街上的江湖

山高水长

题记

这些年，土城古镇，因是当年红军“四渡赤水"的出发地，倍受游人关注。

古盐道、老码头、老帮号、古战场，无一不令人们流连忘返。

离开遵义，正值晌午，我们驱车直奔土城。在老街上，选红运楼客栈住下。

“客栈”二字有江湖气，挺招人喜欢。

一楼青石墙，二楼老木房，梯廊墙上挂当地高手字画、金石作品，古色古香伴水墨丹青，透着一股江湖文化气息。

古镇资历不浅。

据土城博物舘史料记载，这里，汉代建县，唐宋设州。那时，习水还归土城管着哪。

明末清初，原住民整地建屋时，发现有黄土夯筑的城墙地基，顺嘴叫他“土城”，一真叫到今天。

土城“土”吗?

贵州自古不产盐，全靠“川盐入黔”。

怎么个“入”法呢?

贵州“地无三尺平”，山多且险，陸运难。

赤水河帮了大忙。

座落在赤水河中段的土城，成为“川盐入黔”的中转站和集散地。

土城因水而兴，因盐运而盛。

一辈辈运盐人，为温飽生计，百折不挠，奔波在水运航道上。

无数老船工、老苦力、老纤夫，汗水伴着血泪，谱写着“川盐入黔"的历史。

“川盐入黔”，身价倍增。一包200斤重的自贡盐，到土城按145斤计数，另55斤为运费。“斗米斤盐”，利大人忙，生意红火。

土城作为老码头，至今有保留完整的老盐号。为有序管控计，出现了带有商会性质的民间组织，被称“盐帮”。

“盐帮”做大，触动了三教九流，拉升了七行八作。“雪球效应”，越滚越大。

水运川盐，少不了船，“船帮”应运而兴。修造船需要物料，原有为修房建房而生的“木帮"、“铁帮”更加活跃。

保留在土城老街上的“船帮”旧址，中西合璧，气势不凡。从建筑风格，透视出投资者的品味和财大气粗。

商贾逐利，苦力谋生，衣食住行，生老病死，柴米油盐酱醋茶，都要有人打理。

“米帮”、“油帮”、“布帮"、“酒帮”、“茶帮"、“药帮”也都火了起来。甚至出现了“经纪帮”，为做生意牵线搭桥。

细数下来，竟有土城“十八帮"。

土城老街上，各帮堂口有位，巾旗摇曳，色调不同，风采犹存。

聪明的土城人，干脆建了一座“十八帮文化体验舘”，介绍各帮兴亡沧桑、帮规良俗、传奇故事，滿足游人的好奇心。

在下的感受是，土城真的不“土”。

土城“十八帮”，有一特色帮，被称为“袍哥”。

袍哥之名，取《诗经.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之义，谓之生死弟兄。

土城老街上，住着一位大名鼎鼎的老人，名叫罗明先。

他十二岁，在关帝庙里，一个头磕在地上，加入清水袍哥，立下重誓，重义气、守规矩、不犯戒。如犯戒，甘愿受“三刀六个眼”之罚。

人们称他为“最后的袍哥"。

晚年的罗明先，耳聪目明，和善慈祥。

虽年高九旬，仍打一手好拳，每天自练亦教人。练吸纳功养生，粗茶淡飯，神闲气静。

他当过下街多年街长，调解疑难纠纷，总是与人为善。他还在法院当过人民陪审员。他说，这才是为大众做事儿。

2016年，镇上征得他同意，将他老街上的旧宅复制成袍哥堂口。

他志愿当讲解员，给游人讲当年的故事。人多时，也挺累的。要给点补贴，不收。他说，这点亊儿，不给镇上添麻烦。

有时，也勾起自已的心思。1935年红军来到土城，大哥毅然参军。二哥也要去，红军不肯再收。至今，大哥无音讯。

他说，一路上，那么多人没了，这不是咱一家的事儿。

2018年6月23日，罗明先老人安祥辞世，享年94岁。

老人在，老街上有江湖。“最后的袍哥”西去，老街上留下了江湖的传说。

老街上，有一种黄葛树。又称黄桷树、大叶榕树。落叶乔木，枝繁叶茂，盘根外露有2米多高。

请教小吃店老板，树龄几何?

笑答，每颗都300多年啦。

这种树，耐热、耐湿、耐寒，还不招虫孒，能自动调节、适应多种生存条件的变化，因而长寿。

清人王尔鉴，有七绝句称:

莫笑欹门黄葛老

犹撑古干撼风烟

这正是，

人在江湖，树在江湖。

树酷似人，人亦如树。

树灵恋人，人当爱树。

人树共兴，生生不息。

图片，东城西就、山高水长2019年2月手机拍于土城古镇。

罗明先老人照片选自网络，向原作者致谢。

2019年8月8日(立秋)于大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