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我随父母离开东北吉林的时候,大姑家的三表哥没有那么瘦。记忆中,大我四岁的三哥很疼爱我,不让我受半点委屈,我和小伙伴有矛盾时,表哥总是那么霸气,他永远相信他的表妹我是对的,因此免不了对人家横眉冷对,恶语相向,甚至大打出手。生性安静内向的我害怕三哥跟人动怒,总是小心翼翼的不去招事惹事,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但谁要是成心找我麻烦,我也不再怯懦,因为有三哥给我壮胆!就这样童年的我在表哥的庇护下如雏儿般渐渐丰满了羽翼,三哥也成了我心目中永久的大英雄!后来,我随父母搬家到了河南老家。再不能和三哥朝夕相处,尽管时常想起三哥,却不怎么联系,因为我相信,凭三哥的能力一定会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有模有样!只要三哥过得好就可以了!我这个做妹的只是也只能在岁月的长河里默默为三哥祝福。</h3><h3> 三十多年过去了,而今思乡心切,念亲情急,有点经济基础的我又回到了千里迢迢的东北吉林,当我走出站台的时候,天正下着蒙蒙细雨,尽管天色灰暗,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出站口处那个熟悉而又亲切的身影正用期盼的目光急切地扫视着每一个下车的旅客,我断定那就是我的三哥!30多年了啊!表哥已经认不出来我了,可我表哥的模样一直刻在我心里,走近前,我立马就认出了我的英雄表哥,他的站姿,他的相貌以及他的神态像极了我的父亲!表哥身材修长,面容沧桑,瘦得仿佛一股风就可以将他刮倒,可表哥站在那里又显得那么坚定,双目、眉宇间都透着一股“任尔东西南北风”毫不动摇的坚韧劲儿,这真的像极了我的父亲――他的二舅。我鼻子一酸,再也无法克制自己见到亲人时的激动心情,一声“三哥”随后情不自已扑倒在三哥胸前抱住了三哥,那种久别重逢后的欣喜若狂,那种亲情分离的万般苦衷与千缕眷念瞬间化作了盈盈热泪激荡着滚烫的心。心中的那个声音“总想看看你的笑脸 ,总想听听你的声音”现如今变成了“我来了!我又看到我的三哥了!”拥住面前我至亲的三哥依然能体味到自己对三哥的那份深深的依赖之情,兄妹情深,深似海!三十多年了啊,时空转换,世事沧桑却丝毫没有阻隔住我们兄妹血脉相连的真挚情感,三十多年的思念、牵挂交织在一起统统融汇在这兄妹温暖的相拥之中,三哥哽咽着将我扶起,快速打量着我,而后接过我手中的东西说:“走,我们回家!”见到三哥,我有那么多的话要对三哥说,可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喃喃地心疼地说了一句“三哥,你怎么那么瘦了?你的腿怎么啦?”表哥告诉我说是喝酒喝的瘦,至于腿是年轻时打架受伤了,对于表哥这种回答,我又是心疼又是气恼,这都是人为的 因素,是可以避免的啊!我相信年已半百的三哥不再会跟人打架,可是我得劝三哥学着慢慢把酒戒掉,可三哥的回答是“戒不掉了!”我感到很无奈,但是我没有放弃劝三哥戒酒的决心。</h3><h3> 三哥带我们走到他备好的车旁,拉我们回童年故乡――金山村,此时天已拉黑,一路上我们坐在车内听着细雨敲窗,回忆着岁月过往,儿时的童伴,童年的故乡,一幕幕一桩桩在我眼前飘荡。其实金山村不大,童伴的名字我几乎都可以叫得出来,遗憾的是我没有叫出拉我们的司机楚力的名字……不过,通过交谈我还是能隐隐约约记起楚力小时候的模样,在交谈中我借着汽车灯光看到路边栽种着许多漂亮的野花,只是山路崎岖,路面泥泞坎坷,给人的感觉是这里早已被遗忘,经济萧条,发展过慢!泥泞的颠簸中我们来到了我的童年故乡,此时月黑头加阴天,又因刚下过雨,道路湿滑,小村庄没有路灯,我们只能借着车灯亮光小心翼翼地下车,向四周望一望,漆黑一片!不远处,我热心的表嫂和可爱的侄女拿着手电筒踩着泥泞的小路 欢快地向我们打着招呼走来,我们顺着表嫂手电筒照亮的方向找没有水的地方走走拐拐,小心地迈过水洼处,就这样短短的路我们弯弯曲曲地走,好不容易来到了二表哥的住处,那是我童年最要好的朋友齐纪兰的家,现在已经卖给了我二哥。一进门,我就惊呼认出了那个地方。三哥惊诧我的记忆力好。走进屋内,正对屋门是厨房,厨房里最引人注目的是靠东墙的两口大锅分别蹲坐在两个灶台上,锅下的篝火余温依然存在,缭绕的轻烟儿丝丝缕缕,厨房西面墙上是煤气灶,一切陈设井井有条,杂而不乱。三哥把我们领到屋内,走进厨房拿起水舀在水缸内舀了些凉水就喝。我惊呼:“三哥,怎么可以喝凉水?!”“没事!习惯了!”三哥三嫂几乎异口同声。喝罢,就忙着在煤气灶上炒菜。三嫂则忙着将早已准备好的晚餐端上炕桌。沿着厨房外墙右拐是卧室,走进卧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铺满地面搭起的大炕,炕上有放被铺的炕琴和一个不大的衣厨,炕下剩余地面只能容得下四五个人站立的样子。</h3><h3> 现今大表哥在国外,二表哥一家及三表哥大女儿都在北京,此行我只能看到三哥三嫂及他的小女儿等有数的几个亲人。三哥三嫂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隔壁表姐家的女儿――小我六岁的外甥女及女婿也来了,我们围坐在卧室大炕上的大圆餐桌旁就餐,尽管时隔三十多年,可我们没有半点生疏感。仿佛我们这个大家庭经常在一起一样,和谐而又随意地交谈,谈到高兴处时,笑声朗朗,谈到伤处时,会自然切断,及时更换话题。谈话中,我了解到三哥过得不错!只是太累了!这让我感到心疼也有些许安慰。当我谈到小时候三哥保护我的话题时,三哥有些不好意思,说“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那时候虎,提他干啥……”可三哥不知道 就是他的那股“虎”劲,让我记挂永远,倍感兄妹情深,三哥的“虎”也是牵动我迫切回到童年故乡的动力。我想看看养育过我的山山水水,想看看那里的父老乡亲,更想看看我的英雄三哥过得好不好。可惜山村里夜黑太暗,啥都看不见,只有等明天早上转一转。</h3><h3> 吃过晚饭,三哥他们回去休息,留下我们在二哥家休息,大概两点钟的样子,我就听到了鸡叫三遍,天有些放亮,迷迷糊糊中我又进入梦乡,接近四点钟,我起床,我想知道我三十多年没有见面的童年故乡有什么变化。隔着窗户我看到二哥家的屋前有撑篷的铁骨架弯曲回环到地面,只等冬天来临罩上塑料布接纳阳光取暖,骨架下是松软土地,大概是准备冬天借助冬阳在棚里种菜吧!出门走下台阶,院子还是三十年前的院子,不平整也不整洁,院子西面是空着的牛棚,里面横七竖八地卧着木头、木板、木棍之类。南面是用木板、木棍、木门之类随意搭起的简易木屋,东面是红砖垒起的不高的屋子,装着三哥家铡好的牛草。院的东北角一棵结满了沙果的树被风刮折 倒在地上。摘一个红红的沙果咬一口,涩涩的发硬,不熟!毫不吝啬地扔掉!</h3><h3> 眼前的一切告诉我,这里没有怎么发展,好像这里是被遗忘的角落,我傻愣愣地站在二哥家门前向南望,南山就在眼前,向西看,西山触手可及。童年的记忆已模糊,现在才发现原来童年故乡的山离我们这么近!小时候的我就生活在这山旮旯里呀!走出院门向东拐,发现路还是我童年时的那条南北慢坡路,好像连坡度都没有变化。沿着这条路向后走,已不是苏家(大表嫂的娘家),而是我三哥家,三哥家在装修房子,门和窗户都是空的,走进屋内,除了刚搭起的大炕外,什么都没有呢!靠近窗边的炕上撑起了一个小蚊帐,三哥三嫂就是拥挤在炕上这个小蚊帐里度过了昨晚,看后不免心酸。如果不是我们突然造访,三哥三嫂就不会这么招罪了!我边和三嫂闲聊边环视房子的大致布局,心中预见三哥这房子装修完后,定是不错的,当然这样的完美无缺都源自于三哥的头脑灵活。转身看到三哥家东北角还有篱笆残留在那里,篱笆外是延伸过来的南北慢坡路的拐弯处,我和弟弟曾在那里照过相。沿着篱笆拐弯处向西走,数到第二家就到了我童年的住处,现在是大哥的住所,由于大哥一家长年在外,那里也就闲置起来。三哥推开门,我们走了进去,院还是那样,只是茅草土屋变成了砖瓦房,后院依然种着农作物,院子西面也种着小西红柿、豆角之类的蔬菜,只是南院原来种庄稼的园子盖起了房子🏠。东面的破旧苞米篓子挪到了西面和种的蔬菜连在了一起,让这个杂草丛生的小院有了几分农家生活气息,在这里我依然能找到当年生活的痕迹,在这里曾洒下了我童年的欢声笑语,记下了我童年的步履足迹,留下了我童年美好的回忆。走出了儿时的住所,我们出门继续向西走没多远,就到了西山脚下,村庄的最西头,在这里,我们看到有几户人家已是门闭锁落,院内荒草丛生,可见多日无人居住。从西向南走不多时,我们又来到了南山脚下,在这里我遇到了苗姑家的苗田,令苗田吃惊的是我竟然还认识他,他激动的告诉我这就是南山当年我们滑爬犁坡的地方,沿坡而上,我们发现滑雪的山路已被此次的雨水冲塌,站在南山坡向村里远眺,只有几处炊烟袅袅,我们明显感到这里已是人烟稀少,人去楼空的现象好似司空见惯。站在山坡向南望去,只见南山接着又一个南山,绵延起伏,绿意葱茏,无限延展,直至天际。回村的路上,我们看到成群结队的白鸭子在村口一摇一摆的踱着方步,一头高大的骡子把头探出了小窗口,眺望着天上飞起的几只麻雀。几只鸡趴在柴垛下松软的干土中抖动着肥胖的身子,抖出了一个足以容得下它们的土窝……这里已是标准的鸡肥马壮的纯天然农家生活――喝的水是山空泉水,吃的土豆、豆角、芹菜、西红柿、茄子等所有蔬菜都是自家地里栽种出来的,人们靠勤劳的双手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打造自己幸福的生活。我们边走边看,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只剩下有数的几户人家,看来人们都喜欢都市喧嚣的生活,不喜欢“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唯有三哥守着这方土地,不舍得离开。来到村口我就看到了三哥正站在村边通往蛟河县的路口等待我们回来吃早饭。</h3><h3> 跟着三哥来到二哥的住所 吃过早饭,表姐一家都来了,顿时,二哥家小院里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氛围,大家嘘寒问暖,互道家常。我趁三嫂出去时,忙着刷碗,三嫂回来把我推到一边,说什么也不让我刷,我勤劳善良的三嫂洗刷完毕则忙着准备中午饭。我们的来访,让三哥三嫂忙个不停,已是无暇顾及装修房子的事,这使得我们心里感到有万分过不去。由于工作原因,同时也是不忍看着三哥三嫂为我们辛苦忙碌,我们不打算长时间居住,当我们告知三哥三嫂当日准备启程时,三嫂再三挽留,三哥是又气又急,说什么也不让我们回去。</h3> <h3>童年的家变成了砖瓦房</h3> <h3> 当我们坐上回河南老家的G1212穿行在我国东部地区时,一路阴雨绵绵,飞驰的车窗上 水珠汇成一股股水流时而如细蛇般迅速从窗玻璃的一侧滑到另一侧,时而如小蝌蚪拖着长长的尾巴向车窗另一端快速游去,而后汇成孤苦、难过、凄风苦雨的冷飕飕、凉冰冰的水汽直冲我心底!我不由打了个寒噤,我走了,三哥又留在东北了,曾多少次三哥隔着篱笆送过来大姑摘来的托盘儿、姑娘子等山果,又有多少次三哥隔着篱笆喊我去大姑家吃饭……如今三哥因喝酒变得那么瘦,我真的怕某一天三哥被酒弄丢了,我可就再也看不到三哥了。眼前反复浮现三哥拉着我的手泪流满面近乎嚎啕地给我父母打电话的情景。“二舅啊,我妹昨天晚上来的,今天就要走啊!这怎么行呢?!你告诉她让她多住几天吧!”父亲考虑到我的爱人工作不允许,也考虑我们的到来会给三哥的装修带来不便,于是告诉三哥“伦啊,他们那单位,脱不开身啊!让他们有机会再去你那里……”三哥随后给妈妈打电话“二舅妈,这不可能啊!让妹她们多待几天吧!……”看着三哥泪流满面的样子,我真的不舍得离开三哥,三哥啊!你那流血不流泪的铮铮铁骨汉子模样哪去了?你可是东北地区的伦子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三哥为了我,她的表妹泪流不止……其实我也承受不了兄妹间刚刚相聚,又匆匆离别的痛楚,我真的不想走了,我和三哥兄妹间的话还没说够呢!善良的三嫂为我们“劫”来的新鲜煎饼,我还没吃够呢!表姐还要我们去她家住几天呢!可是爱人、孩子已执意要走,车票、住宿都已订购好。我处在进退两难地步……就在我两难之境时,因我要走而生气的三哥走到后院又回来了,他失落而又气恼地说“走吧!你们谁给我二舅打的电话?二舅让我放你们走,老爷子发话了,我……”三嫂见留不住我们,就忙着包水饺让我们吃饭回去,在三嫂忙碌中,苗姑来了,玉凤姐来了,胖丫姑来了,大刘婶也到了,还有李茂生家……村上的在家的姑姑婶婶姐妹们都来了,外甥女大霞的婆婆煮了我渴望已久的苞米碴子端到我的面前……我勤劳朴实的乡亲们都流露出依依不舍之情,都在尽力挽留我们多住些天,我也真的想多住些日子,可我身不由己……三哥送我们上车,无奈地拍拍我的肩膀又哽咽语塞……我不敢再看三哥。只是说:“三哥,我还会再来看你的……”我不敢再多说什么,我真的怕我那不争气的泪珠滚落下来。向身后看去,朴实的乡亲们都站在村口目送我们上车,我的外甥女大霞及外甥女婿、还有三嫂、表姐、姐夫……都急匆匆跟在我们身后,总想多看一眼即将启程回老家的我们,不舍!万分的不舍……我不能再说了,我已是泪如泉涌……</h3> <h3>院内的庄稼爬上来苞米楼</h3> <h3>屋后几乎没有什么变化</h3> <h3>屋西的农作物</h3> <h3>屋后</h3> <h3>屋西</h3> <h3>二哥屋前撑棚的铁骨架</h3> <h3>二哥家</h3> <h3>二哥家的小院</h3> <h3>二哥家的牛棚</h3> <h3>二哥家南屋</h3> <h3>二哥家正屋</h3> <h3>二哥家被风刮到的沙果树</h3> <h3>南山坡滑雪的地方</h3> <h3>南山的树林变成了玉米地</h3> <h3>山山相连直到天边</h3> <h3>路上杂草</h3> <h3>童年的我经常去的小河,现在已浑浊不堪,只能在苞米楼夹缝中拍摄</h3> <h3>我和弟弟儿时拍照的地方</h3> <h3>柴垛</h3> <h3>每家院墙都这样</h3> <h3>水井填平化作了柴草屋</h3> <h3>可敬的乡亲们</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