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夏天

雷霆万钧

　　烈日当空，知了鸣叫，女人们裙裾飞扬风情万种……这一切宣示着夏天已隆重登场。

“枯藤老树昏鸦，空调wifi西瓜，葛优同款沙发，夕阳西下，我就往上一趴。”据说这是网上流行夏天最理想的状态。这则改编于马致远《天净沙　秋思》元曲的段子，当然是一种调侃，令人付之一笑。

然而，笑过之余，我的思绪常常回到童年时期的夏天，那个没有空调没有wifi却充满快乐的年代……

童年的夏天，每天上午往往是在家无可奈何地做暑假作业，午饭后在爸妈的管束之下有时会午睡，待到下午三点多钟，就可以出门自由玩耍，开启快乐兴奋状态。

房前屋后，左邻右舍，小伙伴们召之即来，成群结伙。只要有一点阴凉，就可以成为我们的乐园。女孩子翻花绳、拋石子、跳房子，男孩子玩泥巴、拍画片、打弹珠……

年龄大一点的孩子会用长长的竹杆绑上一个小袋子，顶着烈日四处扑捉树上的知了，把知了抓在手中当玩物，用力一捏，知了就不停地鸣叫。

　　最消暑、最钟情的活动，当然是在河里游泳。

江南水乡，湖泊河流纵横交错，而我家就住在一条大河尽头的岸边。大河绵延十几里，河面宽约五十米，水质清澈，河床是细沙，这与其它淤泥河床的河流不同，站在浅水处，脚感十分舒服。

一到下午五点左右，阳光尚烈，孩子们就急不可耐地扑腾扑腾跳下水，河面激起一朵朵欢乐的浪花。

　　 说是洗澡游泳，其实就是玩水。打水仗、“狗刨”游、潜水比赛、水中翻跟头，甚至到沙滩上打滚，全身沾满沙子再扑到水中，不亦乐乎。不善游泳的，套上一个橡皮圈，在岸边闹腾；水性好的游向河中间，大显身手，偶尔还会大言不惭自诩为“浪里白条”。喜欢恶作剧的男孩，不时冷不妨扯下同伴的裤衩，引来一阵哄笑、打闹……

一直玩到六点多钟，颇有精疲力尽的感觉，这才意犹未尽上岸回家，揉着发红的眼睛，身上的水珠往下流淌，身后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我就是在这个时期的玩水中，无师自通学会了游泳，只可惜游泳动作都是野路子，没有什么花样。长大后，在游泳池里看到一些人游泳姿势标准规范，时而仰泳，时而蛙泳，不免自愧不如。

　　白天的炎热，就在尽情的玩乐中抛在脑后。

而夜晚的乘凉，也是那时夏天最大的特色与亮点。

夜幕降临，室外仍然有些闷热，但气温比白天已有些许下降。此时，家家户户在门前的空地上泼一些水，除尘降温，尔后搬出竹床竹椅，大人们摇着蒲扇，聊着家常，享受一天之中最轻松的时光。

小孩们自然是嬉笑打闹，或是抓上几只萤火虫，看着萤光闪烁，分外好奇。玩累了，就坐在竹床上听大人聊天讲故事，亦或是仰望星空，辨认哪颗是牵牛星织女星，哪颗是北斗星。那时候没有也没听过什么雾霾，夜空总是那么纯净，星光灿烂，很遥远也很近。

　　乘凉时，一般会有能说会道的中老年人为大家“讲古”，就是象说书人那样讲述《三国演义》、《水浒》、《岳飞传》等故事，尽管并不专业，但大人小孩都听得津津有味。夏夜乘凉，也因此多了一份民间文化的韵味。

后来随着电视机的逐渐普及，一些人家往往把电视机搬到室外，反复转动天线，把收视效果调到最佳状态，兴致勃勃地投入到电视剧情之中，看电视就成了乘凉的主要方式。当然，如果恰逢公社放映露天电影，那就是夏夜难得的精神盛宴。

在乘凉的说笑中，不知不觉我们就在竹床上睡着了，虽然有蚊子叮咬，但大人手中的蒲扇就是最好的驱蚊器。直到时近午夜，气温渐凉，大人才会叫醒我们回屋去睡。也有的大人在竹床上支上蚊帐，伴着蛙叫虫鸣露宿到天亮。

　　除了爱玩，爱吃也是孩子们的天性。童年的夏天，虽然没有家庭冰箱，却不乏诱人的美味。

最普遍最大众的夏天美味，当属西瓜。西瓜买回家后，往往在水里泡上几小时。附近有水井的，必定是用井水浸泡西瓜。待到切开西瓜，大红的瓜瓤、乌黑的瓜籽，散发着着特有的清香，带着井水天然的冰爽，真可谓沁人心脾，暑气全消。

　　还有一种夏季风味食品－用仙人草煎汁做成的凉粉，黑色透明、呈水晶状，加一点白糖，滑溜爽口，消暑解渴，老少皆宜。

早先有小贩挑着担子在街头售卖凉粉，5分钱或是1角钱一碗。后来能买到晒干的仙人草，家人就自己动手做凉粉。再后来，市场上有了小盒包装的仙人草成份的干粉。往锅中沸腾的水中加入干粉，用勺子搅拌至粘稠状时，倒入盆中，让其自然冷却，就成了胶状的凉粉。如今我依然钟情这种小吃。童年的口味，往往影响一生。

　　说起夏天的美味，自然离不开最诱人的冷饮－冰棒。

卖冰棒的小商贩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后座固定着一个木箱，箱子里面用厚厚的小棉被严严实实地包裹着排列整齐的冰棒，一边骑一边吆喝“卖冰棒了”。每当停下自行车，就有一群孩子围上来，眼巴巴地盯着商贩快速掀开箱子里的棉被，拿出冒着冷气的冰棒交到买者手中……这是当年售卖冰棒的普遍场景。

尽管那时的冰棒品种与口味都很单一，也就是菠萝冰棒绿豆冰棒，但是大热天能吃上这样的冷饮，那也是莫大的享受。

我的姐姐十三、四岁时，就曾戴着草帽骑着自行车，一大早去批发购买冰棒，尔后走村串户叫卖。每当太阳快落山时，我与弟弟都会在家门口张望，等着姐姐回家，因为她会在木箱里留着最后几根已经有点融化的冰棒，带回来给我们解馋。年幼的我，当时不会注意到姐姐晒得黝黑的脸膛、汗湿的衣服。直到长大以后，我才领悟并深深佩服姐姐的吃苦耐劳。而每每回想童年的这一幕，我总是感慨万千，以至泪水盈眶……

　　光阴倏忽而过，童年一去不返。

作家席慕蓉说“走的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时光”。

当年物质生活条件相对简单，人们避暑度夏的方式远非今日可比，但是那些童年往事，在我内心深处永远是最美的时光，如同一件金色的古董，拂去岁月的尘埃，依然熠熠闪亮。

配图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