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垕美文】张云芳

温均有

退休在即，总想写写教书人，以补一颗失落的心。虽有几篇写老师的小文发于网络或报刊，还是觉得词不达意，文不由衷。

忽然想起张云芳来。她是禹州市的功勋校长，也是我们的老同事。她的人品，她的魅力，还有她的能力和专注，足以让我写之不尽。更何况，我们的校长还带有“功勋”二字呢！

先进者的荣誉有很多，而冠以功勋者，凤毛麟角。由此说来，张云芳也算是教师队伍里的佼佼者了。

张云芳在神垕镇当了十几年的校长，她的名字，被万千家长所熟悉。然而，她的名字，又被万千人说错。

我与张云芳，可谓相识久矣。然而，我在一篇文章里，依旧写错她名字。因为我的错，导致了更多人的错。

前段时间，我写了一篇叫《神垕二十八扯》的文章，在《豫苑文风》公众号推出。文中有几句是介绍神垕先进模范的:

先进村官张海稳，

功勋校长张银芳。

公益模范史宇声，

扶贫支书闵明亮。

大医精诚孙国贤，

河南孝星张耐芳……

文章推出后，又被《头条》和《禹州市人民政府网》转载，读者万众之多。有朋友问我:“功勋校长张银芳，是不是神垕镇中心学校的张云芳？”

此时，喊了几十年的张银芳，我才知道喊错了。我在微信群里开玩笑似地说:“名人的名字，是说的不是喊的，说她是什么就是什么。杨兰春写《朝阳沟》，原来是山宝和云环，富有诗意的名字，可是观众说着不顺口，总是说成栓宝和银环，说来说去，就被编剧改成了栓宝和银环。云环和银环，云芳和银芳，惊人相似的名人效应呗！”其实，人的名字授之于父母，寄托着父辈的希望。守着自己的名字，也是守着一颗孝敬的心。

张云芳出生于神垕镇边沟村。父亲张书定，是神垕的老一辈校长。兄长张云志，是洛阳一个重点学校的校长。而她，更是青出于蓝。2010年至2017年，在禹州市竞赛中，她的学校连年获奖。20l5年到2017年，连续三年获得市长质量一等奖。2017年教师节，她获禹州市功勋校长称号。无数荣誉的背后，她一定有颗鞠躬尽瘁的心。

从她的家族里，人们好像悟出了一种神秘。那种神秘，也一定包含着对认真、严谨、专注和奉献的认可。人说“一门三才子”，是对一个家族的衷心褒奖吧。

张云芳大学毕业后，一直从事教育事业。她喜欢三尺讲台，她把一颗心，都给了孩子们，她把一部青春，献给了教育。四十年来，她得到过无数的荣誉，在她的心里，教师是一种美丽的职业。后来，当了校长，她仔细想来，校长是一种职务，老师才是进入孩子心里的圣人。所谓“恩师”，是人类最崇高最亲切的一个称呼吧。

她说自己当校长，其实没有啥本领，所以这几年的成绩很不错，是她有点儿小福气，她总是遇着扎扎实实帮她进步的好领导，也总是遇着任劳任怨、不计得失的伙计们。她的胸怀若谷，她的公正无私，达到一个崇高的思想境界。

昨天下午，神垕的雨很大，我打电话给她，说拍她几张照片。她说在学校，我想，放假了，她在学校做什么呢！我推门一看，校长室里只她一人。我近前，见她桌上一叠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什么数字。

我突然到访，她有点儿意外。她不好意思地说:“放假了，在家没事儿干，总是觉得，坐到学校心里踏实。”我问她写的啥，她说:“学生的考试成绩对比表，看看哪些学生成绩不稳定。”

她说的很轻松，我听了顿生一种敬佩之情。那是多大的工作量啊！近千学生。原来，一个优秀的校长，是这样放不下学生的，是这样惦念着学校的。

我瞟了她一眼，她还是那样的朴素，那样的平易近人。她身穿一件褪了色的半截袖，微瘦的脸庞，镶嵌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与生俱来的微笑，那样自然，那样亲切。

我问她:“你那样随和，学生们怕你吗？”她一本正经的说:“当一个校长得有几幅面孔。别看我随和，工作时可印板啦！神垕中心小学有906名学生，35位老师，18个教学班。咋会都想到一块儿呢？不顺的时候，钉是钉，卯是卯，真的不敢含糊啊。”工作中，认真细致确实是一种美丽。

听人说她是工作狂，我问她，老了为什么还要那么卖力？她嫣然一笑:“哪有什么狂啊？老了，再狂也狂不到哪儿去。能工作的时间不多了，再卖力，也没有多长时间了。”她看了一眼手下的成绩表，语气郑重起来:“这个学校有很多农村娃，家长大老远送来，人家多信任咱。管不好，教不好，咱心里也过不去啊！”看得出，她那颗心，她那份工作，是紧紧连在一起的。

常听人说，低调做人，高调做事。我总是分不清哪是做人，哪是做事。在张云芳的办公室，我就目睹了一幕让我摸不住头脑的事儿。

说是给她拍几张照片，实际是采访她功勋校长的事。但她不愿说，我甚至连一块功勋校长的奖牌也没有看见。我故意问她:“近几年，你们学校得了哪些荣誉？”她指了一下墙角的旮旯:“这是一部分，还有挂在墙上的。”外面的雨，哗啦啦的下着，我懒了一下不想出去，就蹲下来看奖牌。

放在旮旯里的，以为是些老奖牌，可看也可不看。谁知第一眼看到的，是今年禹州市人民政府奖的。于是，我翻了起来，我知道教育系统的荣誉名称很多，但是我不知道有那么多。“许昌市文明学校”、“许昌市办学管理规范学校”、“许昌市规范汉字书写教育特色学校”、“许昌市素质教育示范学校”、“禹州市市长教育质量奖禹州市名校”……仅屋里就有三四十块！我心里想，这些奖牌，是何等的荣耀啊，而她却把这些奖牌，堆在一个旮旯里。低调，使她的形象在我心里高大起来。

看罢奖牌，我用敬佩的目光看她。她坦然一笑:“不是不往墙上挂，挂一个牌子还得爬高上低的，费事。再说这堆奖牌，也都是过去二、三年的事了，人一忙，就忘了。”她的低调，是属于做人还是做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有一颗平常的心。做人也好，做事也好，难能可贵的，就是在荣誉面前，依旧脚踏实地，依旧谦虚谦虚。

56岁的张云芳，是神垕数量不多的高级教师之一。按说，她可以延迟退休年龄，继续工作。可是对于她来说，已经超出了一般人的思维逻辑。

张云芳有一个温馨富裕的家。她的丈夫邵建峰，是著名的皮肤科医生。她公爹邵天祥，是著名的老中医。可以说，她不应该为了二斗米而奔波。看着她憔悴的眼神，我心里想，她为了什么那样的辛苦，那样的操劳呢？

我拐着弯问她，是否参加舞蹈走秀什么的？她却反过来问我:“我适合跳舞走秀不适合？”看着她修长的身材，白皙的脸庞，想着她富裕的生活条件，一定是舞场上的常客。我随口而出:“咱神垕，还真让你们这些女神们给跳火了呢，钧瓷文化节上，你们的公益演出，是这个！”说罢，我伸出大拇指。谁知道，她听了我的话，笑得趴在桌子上直不起腰。

我傻傻的看她笑我，知道上当，却欲言又止，不知说什么才好。半天，她直起腰:“你啊，书呆子一个。给你个梯子就往上爬，你在哪儿见我跳过舞？”“好像……没有吧！……”她看我尴尬不堪，便收住了笑容。

“唉，你说的也是，我是该歇歇了。你不知道，五、六十岁的人了，在学校立站一天，累得腰酸腿疼。晚上回家，连饭都不想做，坐下去就起不来。别说是跳舞走秀，就是给远方的儿子打个电话，常常是聊聊数语，累啊！有时候也想过，退下来休息一下，空闲的时候看几本书，养几朵花，过一段清闲的日子。可是，不中啊！忙活惯了，猛然停下来，我真的不习惯，真的舍不得啊！……”她越说声音越小，慢慢停了下来，目光凝视着门外的教学楼，一动不动。她好像看到了孩子们的身影，好像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

许久，她回过神来，我看见她的眼里，含着泪水。她慢慢低下头，轻轻擦了一下。抬头看见我，又是嫣然一笑。我知道，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自己过不去的坎儿。

又过了一会儿，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了。她说:“我公爹今年八十二岁了，还在起早贪黑，为病人看病抓药，一有空还炮制中药，你说，他就是为了挣点儿钱嘛？”

我恍然大悟。她是舍不得教书，舍不得学生，舍不得她大半辈子为之奋斗的教育事业啊！人生本是一种情结，也是一种缘分，她是把教书，当成了生命的一部分啊。

仔细想来，张云芳的娘家和婆家，都是了不起的家庭。一个是师者医愚，一个是医者治病，他们为神垕人，守护着心灵的睿智和身体的健康。淳朴的生活环境，浓厚的家庭熏陶，让张云芳在不知不觉里纯粹了起来。

回家的路上，我一边开车，一边想着那个不向岁月低头的女人。烟雨神垕，到处迷迷蒙蒙，而在我心里，豁然开朗起来: 原以为自己退休在即，其实路还长着呢！

2019年7月18日

作者简介

温均有，河南省禹州市神垕镇人，河南省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