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有奖征文作品.《枣红马情结》

大悟文学

枣红马情结
刘继智





       父亲的心中，枣红马的形象一直没有消失，几乎是父亲一生的情结、一生的梦。

       父亲的父亲，我的爷爷，生前是一名红军干部。在父亲还未到一岁的时候，爷爷就参加了革命。据说他还参加了著名的黄麻暴动，后来又随红军主力打过黄安县城，转战鄂豫皖，因屡立战功，曾多次受到上级嘉奖。

       轰轰烈烈农民暴动在鄂豫皖地区风起云涌，爷爷率领区农民自卫队参加了那场农民暴动，不久便加入主力红军，父亲那个时候还小，只留下一些零星的印象。

      父亲说：他最后见到我的爷爷时，是在他5岁的时候，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爷爷带着两个勤卫兵，骑着一匹高头的枣红马，穿着灰色的红军制服，腰里别着一把盒子枪，英姿飒爽的样子。父亲后来说：爷爷只在家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就匆匆地离开了。走的时候，还抱起他重重地亲了一口。就是那一亲，把熟睡中的父亲给弄醒了。父亲始终记得很清楚：爷爷的络腮胡子很扎人，乃至把他给扎得哭了起来。父亲还说，爷爷走的时候，那哒哒哒的马蹄声在村中的巷子里响个不停。我的奶奶一直追到村口，久久地凝望着。后来，几乎天天如此，回来的时候，总是泪流满面。一年后，我奶奶的眼睛就哭瞎了，她也在我父亲12岁那年，便悄然离开了人世。父亲从此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孤儿。
       那最后的一次见面，就像烙印一样刻在了父亲心中，永远也难以抹去。

       父亲过了一段流浪的生活，后来便一直给地主打长工，直到家乡解放。

       家乡解放之后，由同和我爷爷一起战斗过的已经退伍的红军人员作证，我家被定为烈属，并在门口挂了一个“光荣烈属”的牌子，还享受政府抚恤金待遇，不久，土改运动开始，政府分给了我家一间住房，一匹牲口。

      父亲清楚地记得：政府分牲口的时候，有牛、骡子、驴子和马，父亲便要了一匹枣红马。也许是父亲心中对于枣红马有着很浓烈的感情，他对那匹枣红马呵护有加，可惜那匹枣红马性子实在太烈，又不能耕田，父亲只喂了半年，最后只好又退回给了政府。

      爷爷参加革命一去不复返，杳无音信，父亲却一直坚信：爷爷仍然还活在人间。我小时候，经常看见父亲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村口凝望，许久许久，那呆呆地神情常常让我们兄弟伙感到惊奇，好几次，我还看见父亲眼中默默地流着泪水。

      在我父亲的心目中，似乎爷爷始终还活着，他一直坚信这一点，而且相当固执、肯定。每当我在他面前问起爷爷的下落时，父亲总是说：“你爷爷是红军干部，他一定还活着，他一定会回来的！”
      那个时候，我对父亲的这句话一直存有疑虑，爷爷如果还活着，怎么解放二十多年了，他一直没有露面呢？我曾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亲，哪知父亲听了之后，显示出非常生气的样子，大声地朝我一吼：“屁话，我说你爷爷还活着，他就一定活着，今后再也不许说他已经不在了......”

      父亲不但坚信爷爷尚在人间，还特别喜欢军人模样的人，大哥初中毕业之后，父亲主动把大哥送去参军，在父亲心中：只有参军，才能够更好地保家卫国，才是最荣光的事。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村里来了一个团的拉练队伍，我家被安排住进了一个班的解放军战士，有几个骑兵，其中还有一匹枣红马，马就栓在院门前的草棚里，父亲那几天特别忙碌，天天忙着给马添草料，有一次，我看见他深情地望着那匹枣红马，目光呆滞。枣红马，让父亲有了太多的念想。

      父亲心中的枣红马情结，总也难以抹去。
      父亲后来得了严重的胃病。常常卧床不起。有一天，病魔缠身的父亲突然从梦中醒来，他很认真地对我们兄弟伙说：“我在梦中看见你们的爷爷了，还是老样子，长方脸，灰布军服，骑着高头的枣红马，挎着个盒子枪，身后还跟了许多警卫，你爷爷肯定是个大官，好威风呀！他告诉说他马上要回来看看。我说你们的爷爷还活着啵，你们还不信呢？”
       父亲说得很真切，很动人，好像是真的一样，加之他当时说话时的口气特别肯定、神情很感人、目光中放出异彩，几乎连我们都差点信了，我心里也真的盼望爷爷能够真的回来，真的有一天会突然出现奇迹。

       几年之后，父亲怀揣那个梦离开了人世！那个枣红马的情结也留在我的心中，父亲的父亲虽然一直没有回来，但我们对他的缅怀却是永恒的。

       前两年一天，我偶尔翻看《大悟县志》和《大悟革命烈士名录》，终于找到我爷爷的名字，原来，爷爷早在1931年11月就死于河南光山白雀园，死于那场史无前例的肃反运动。当时，被张国焘错杀的红一军营团级以上干部就多达2500余人。这其中就包括我的爷爷刘德银。

       我一直想去河南光山白雀园看看，去拜祭爷爷，但一直难以实现。时隔八十余年，神州大地已经翻天覆地的变化，到处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想起爷爷，想起父亲和他的枣红马情结，心中默默祈祷：爷爷，您在天之灵，安息吧，您的英名永远留在我心中，当您知晓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看到我们国家的繁荣富强，您心中一定感到由衷欣慰的。

【刘继智简介：男，中学高级教师，1981年开始发表作品，迄今已在《小说月报》《芳草》《小说界》、《金山》、《当代诗歌》、《飞天》、《散文诗》、《湖北日报》、《辽宁日报》《中国人口报》、《中国劳动保障报》、《美丽乡村》、《中学生》、《陕西文学界》、《六月》、《荷花淀》等全国200余家报刊发表文学作品1200多篇【首】，获得“全国青年散文大奖赛”、“黔台杯”、“丁玲杯”、“文心杯”等征文奖60余次，有作品入选《中国散文诗人》、《湖北大众文艺丛书》《中国河》、《玄坛村调查》等多种文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