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三日行

南树

二十六年前的渡口

又一次在脚下

模糊的湄洲岛

就在对面

很清晰

　　7月28日上午。

我们一行四人踏上湄洲岛。

妈祖庙宇倚山而建，飞檐叠殿，气魄魏然。沿着古木阴翳，错落盘曲的台阶，15分钟就登临山顶。

站山顶四下远眺，山下香客熙攘，远方海天一色。

这座14多平方公里的海岛，是妈祖的故土，是妈祖信仰的发祥地，是2亿多妈祖信众梦回的地方。

　　面朝大海，出海营生，是海岛人的传统生活。

解开船缆的那一刻，渔民们总是希望把可能遇到的海上险境化为坦途，总是希望在他们面临不可预知的海上暴风雨和迷航后可能碰触海底暗礁的时刻，有人能够给予及时预报和导航。

古时没有谁有这等能耐。

祈盼与潮起潮落一样天长地久。

但只要世世代代的渔民们一心盼望有人会这等能耐，他或她迟早会出现，在渔民们千万次期盼和千万次用意念持续赋予某个人只有靠现代科技才具有的能力的时候，这个人终于出现了。

她就是天妃娘娘，也称妈祖。

一位保佑渔民化险为夷的海神。

一位已分身到几十个国家，庇佑八方安宁的和平女神。

　　妈祖曾经是一个小渔村的女子，她叫林默。

时间可以追溯到宋代，渔村的一个女婴一出生，当地就开始流传她的传奇故事……

千年吹拂的海风，把林默荫护出海渔民的善举，从她的故里湄洲屿传到我国南北沿海，传到东南亚，传到世界，传到一代又一代华人及感念她功德的世界信众的心中。

神祇冥冥，善举以兴。

世界和平女神就这样诞生了！

　　天妃故里。

这个兴建的妈祖遗迹公园一直收纳着信众对平安的祈望，并接受游人对千古一圣的虔诚缅怀。

可惜，仅存这方遗址，她生平的遗迹大都沉淀在历史长河中，任凭后人去打捞不同况味的故事。

　　或许她生平的很多遗迹也还在，天空闲游的那些云彩，海湾聚会的那些石头，不就是她儿时的玩伴和倾诉的知己吗？拍打海岸的涛声不就是她的呼唤穿越了千年历史的回声吗？

在或者不在，佑护一直在，不离不弃。

其实她一直在。

她就站在湄洲岛上的高峰上，站了千年，站成了一尊雕像，雍容有致，雅态安详，目光平和远眺，不管渔民在哪条航程上，都在她的视线里，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后依然是。

　　下午乘观光电瓶车前往鹅尾神石园。

园外日光炎炎，人声寂寂。司机告诉我们，游园的最好季节是冬季，我们犹豫一会，决定不进园。旁边的鹅尾沙滩就招呼我们到她的地盘去，我们很乐意。

也许是偏僻吧，我们四人几乎包场。

软湿的海沙一拨又一拨钻进趾缝，殷勤地将一撮撮金黄的沙粒叠在脚板上。白浪好像看不惯这样的嬉戏，每次拂去沙子的时候，总不忘对我们吼一声：“从山区来，还玩什么沙土，下水去。”

蠕动在神秘幽远温柔暴躁的大海怀抱中不是我们这些纯粹看海人的期待，我们期待的是有艘小渔船从波光粼粼的海面驶到岸边，然后有两拨人一左一右在拉网，把渔网一节一节地拉上岸，阳光下，沙滩上，人影参差，脚印散乱。

小渔船没有靠岸。

离开海滩时，忍不住回头再看几次。

没有小渔船靠岸。

　　中午码了一肚子的海鲜，现在拢了满行囊的潮声，该离开了。

站在船上，回首，妈祖的目光幻化成满天的祥光，罩在平静的湄洲岛上，罩在碧蓝的海面上。

　　到达霞浦三沙镇东壁村的时候已是下午7点多，错过了这次行程看日落的最好时机，不过在“拾间海”民宿楼台上边吃海鲜边看楼下的渔火，却也是另一番享受。微闪微闪的渔火，极似清代查慎行《舟夜书所见》所绘的情境，诗云：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簇浪，散作满天星。当然，我们还是少了他在船上边捞边吃的方便。

　　三沙镇花竹村日出时间是5点22分。

东壁村到花竹村只要10来分钟的车程，我们4点15分就起来，早早赶到花竹村。我们没有去观日台，而是随意包个地方。

野旷静寂。

此时我们就像小时候等待电视机开播那样等待日出。

　　天空像被贴了一层薄膜，朦朦胧胧，映在海面上的光也清清淡淡。海中的渔船和小岛还在睡梦中，天际的云团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想掀掉裹在身上的厚重被衾，推了推又盖上。

蓦地，靠近天际的那层薄膜的一端被轻轻揭起，云团后面泛起一片淡黄，天空颜色渐渐清亮起来，下面堆叠的云层也裂开一缝，暗红的一线，像西瓜切到一半所见到的那种红，一会儿，那条红线慢慢淡远，悄悄与背景融合成苍茫的虚空。

就在此时，一个黄球从灰蒙的云团挤了出来，包裹它的被衾有一些被挤得稀薄，有一些被挤成碎片。黄球越来越大，像炉中的钢水般发亮，透过云隙的霞光像万千条疾射而下的黄金瀑布，溅落在海面上，海面瞬间被染成一片金黄。

终于，黄球挣脱了所有束缚，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一轮完完整整的红日浮出来了。

　　太阳这个魔术师总是会在某个特定时刻，或者经常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让你对着它的杰作先目瞠口呆一会，接着神魂颠倒一番，然后咔嚓咔嚓一通，最后回去叽里呱啦一阵。

　　看完日出回到东壁村，才7点多，正不知所往，却被眼前这蓝汪汪的海水和天空黏住了脚步。

　　顺路也溜溜留云洞。

留云洞位于东壁山山崖处，俗称石厝，亦称幻尘庵。有幻尘庵、留云禅寺、观音苑、弥勒园等，大量的摩崖石刻和众多原石佛像雕塑，使这里到处拥有浓郁的佛教文化气息，被誉为“闽东小普陀”。

留云洞景区依山面海，与台湾的东引列岛遥遥相对，怪石嶙峋、古树苍翠、幽径盘回。

世人皆知僧侣苦，哪知极致风光他拥有。

　　中午回到“日不落”民宿休息。

民宿阳台栏杆上正晒着海鱼，估计是民宿主人早上叫在他家下面打渔的扔上来的😛😛

吃鱼这么便利真让我们羡慕一番😃😃

　　下午4点多到小皓村滩涂等待日落，可惜，黄昏时候云层越聚越多，观日落看来无望，干脆在滩涂挖起海蚌来。

　　30日早上到盐田乡鹅湾红树林摄影点，来得太早，潮水还没全涨上来，没有领略到迷幻的景致，只好盗几幅昨晚结识的摄影师的美照来过过眼瘾。

　　路过易学宗师黄寿祺的故里盐田乡，我们来到一座叫“易桥”的廊桥。桥两边悬挂宗师书法作品，其字雅致古意，清朗丰盈，与古朴的廊桥相得益彰。此时桥下潮水初涨，桥上凉风抚面，漫步其间，清心闲情，放松自在。

　　早上8点半，柘荣鸳鸯草场。

　　草甸的绿，像是被露水一遍又一遍滤过，直到叶面不染纤尘，才被一层轻纱盖住。

我们来的时候，山风正掀开那层轻纱，把绿又还原最初的那种纯净的嫩腻的绿，哪怕哪处还绿得不均匀，雨露马上稀释或者浓缩，将一棵棵、一簇簇、一片片涂抹成统一葱青的绿。

站在山腰上下看，像是有人在山顶将搅拌均匀的绿色染料往山下一倒，任它流淌，任它渗透。也许开始只是染着那么一小片绿，但这些绿草自有灵犀，当最初的一株小草把绿意传递给另一株后，瞬间起了连锁反应，一眨眼，所有山丘的小草都贮满了水润的绿，现在整片草甸似乎还在漾动着绿液的波浪。

　　草场得名于山上有块石头形似鸳鸯。鸳鸯石在左侧山顶，原本只不过是一整块四方石头，因经久风化销蚀而成另一形态的天然石，但人们还是想方设法给它编织了一个美丽动人的传说。

很久之前，有对逃婚的情侣隐居于此，他们用精湛的医术为附近的百姓治病疗伤，被百姓誉为活神仙。他们去世后，附近的马仙点化他们的凡身合为一块鸳鸯石，让他们永远守望着这片草场。

我倒愿意想象她是一只母爱泛滥的鸳鸯。她原在山下溪边孵蛋，鸳鸯蛋被老鹰叼走了一粒，她奋起直追，老鹰慌乱丢下蛋，鸳鸯找到这里时，蛋已被磕破，她就悲痛到全身结石。

　　走近鸳鸯石，我横看竖看都觉得不像鸳鸯，来个回身猛然扭头一看，也不像，看来想看出石头的形肖神似也要有合适的距离呢。

　　面对这些各张其态，各展其姿，形韵兼具的石头，你可以想象它像什么，它就是什么；也可以认定它是什么，它就像什么。

草甸绿茸茸，

叶子梳理着山风。

一只蝈蝈，跳到叶尖。

叶尖一荡一荡，

蜻蜓已飞远。

握在小孩手里的彩笔，

画夹上搁着。

渗入画纸的绿色，

蔓延在旷野。

球，弹了起来，

掠过电视机前的画面，

落在这片草甸上。

草甸上又来了一拨人，

时隐时现。

我在老家的树下，

挑选草甸的相片，

准备发朋友圈。

2019.8.1